再細細檢視,這絹帛被人做了手腳,有幾處清洗熨燙的痕跡,要是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但這字跡模仿得再像,在正主面前,終歸顯得班門弄斧。
李慕兒無奈地嘆了口氣,將絹帛放到一邊自語道:“怪我草率了……留著吧,下回有機會見到皇上……”
便拿給他看看……李慕兒嘴裡的話沒有說完,全因為她納悶詫異,原來自己心底仍舊會介意朱祐樘是否誤會她。可既是如此,在墨恩一事上,為何就不能好好同他談談,告訴他自己的真實想法呢?
她為自己這個矛盾的心情,有些鬱郁不歡。
“可皇后要是看到了……恐怕姐你就要被下‘文字獄’了……”戴瓊蓮是知道她們有過節的,自然不安。
“無妨,她已經看到了。不管是不是她有意所為,都是不會信我的。”
既然皇后已看過,說明此事已經無妨,戴瓊蓮放下心來,八卦道:“瑩中姐姐,你見了皇后娘娘?那你可曾見了她那兩位弟弟?”
“弟弟?”李慕兒當真是離宮久了,諸事不曉,“未曾見。怎麼,有什麼說法?”
戴瓊蓮坐得離李慕兒更近了分,低聲道:“方才我還聽人說,皇后娘娘的兄弟張鶴齡的府中啊,今日也是張燈結綵,熱鬧非凡。那陣仗,自然是巴不得人家知道他是皇上的小舅爺,炫耀自己顯赫的身份了。他們還說,張府每天都是車水馬龍,攀龍附鳳想走門路的人擠滿了整個院子呢!還有娘娘的另一個弟弟張延齡,仗著年幼,隨意進出後廷猶入無人之境。前朝對娘娘孃家的這對寶貝,可是意見頗多……”
李慕兒笑著打斷道:“瓊蓮,你這人什麼都好,就算是愛學那些閒著沒事兒乾的都人,亂嚼舌根子。”
她這話說不上諷刺,甚至還帶著些寵溺。戴瓊蓮自然也沒聽生氣,撓撓頭道:“你繼續聽我說嘛!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啊,皇上前陣子應壽寧伯的上奏,提拔了一名禮部教坊司的樂者,好像叫,嘶,叫什麼來著?”一時想不起來,戴瓊蓮咬著手指苦苦思索起來,模樣極為可愛,“啊,孫伯堅!對,就叫孫伯堅。可是你猜這孫伯堅與張家有何關係?”
李慕兒十分配合地問道:“有何關係?”
戴瓊蓮忽作神秘狀,“他呀,曾與皇后娘娘有過婚約!”
李慕兒不是不震驚的。
戴瓊蓮卻繼續說著:“你說,皇上自然應該知道此事的,為何還毫不介懷呢?”
是啊,皇后有過婚約也就罷了,朱祐樘居然還提攜對方,只能說他實在大方溫和了。
也足以證明,皇后的隆寵有多甚了……
李慕兒聽戴瓊蓮絮絮說了許久,喜慶的一天也終於捱到了盡頭。她開門望向天際,看頭上亂雲逐霞,昏鴉飛過,耳邊彷彿聽聞沉重宮門徐徐闔攏的聲音。如此良久,心情亦隨那輪暗紅殘陽一點點沉了下去。
……………………
翌日,李慕兒告假了一整天。身子懨懨的,倒談不上有什麼病痛,只是單純地想要靜一靜。
待得夜裡,也不知怎的,就想回雍肅殿去看看。
那些牆角的玉簪花瓣已經凋零,成了來年開花將要汲取的養分。院中的石臺因為長久沒有人坐,已蒙上了灰塵。李慕兒仰首,半眯著眼,看被黃牆燦瓦所圈出的那一方小小天空,恍惚覺得有一層層金黃的銀杏葉子自她髮髻上簌簌飄下。
“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