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盯著馬聰道:“馬驄現下認得她了?”
馬驄正欲說話,身後李慕兒使勁推開了他,得以和朱祐樘對視。她直直地看著朱祐樘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你接是不接?”
布頭沾著點點血跡,李慕兒覺得如潑了硃砂一般的慘烈。
上面是李家十餘口人的血!骨!淚!
此刻便橫亙在她與仇人之間!
朱祐樘詫異,他自認從來情緒內斂,此時也禁不住心內波瀾起伏。他上前兩步,蹲下身子與李慕兒平視,緩緩接過了那碎布。
李慕兒只覺眼前一亮,他目光清澈,皎皎如月,差點令她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所為何事。
而朱祐樘望進李慕兒眼中,看到了她的執著堅持,她的勇敢無畏,讓他生出幾分讚歎。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不過簡單的幾個動作,對於在場的人而言,卻像是過了一世,直到朱祐樘開口:“好,我接。”
李慕兒震驚,只聽朱祐樘又說:“朕上位至今,從未判處株連之罪。若說屠你滿門,只有一樁……”朱祐樘起身,轉頭看向蕭敬,蕭敬點了點頭。朱祐樘復又看向李慕兒,“你是,李家誰人?”
李慕兒聽到他說李家,再支援不住,身子一軟就要倒下。那邊馬驄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李慕兒躺在他懷中,悲從中來,哽咽道:“驄哥哥,慕兒回來了,可你我往日兄妹情誼,已是覆水難收……”
馬驄心情激盪,眼眶也已泛紅,啞聲道:“慕兒,你肯與我相認,我已知足。曾經未能護你周全,今後我必以死相守……”
“李慕兒,你是……”朱祐樘見二人互訴衷腸,不知怎的心裡竟不是滋味,他打斷二人,“李家幼女?”
馬驄放開李慕兒,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求道:“微臣一向敬皇上寬厚,皇上可否饒慕兒性命,微臣願一命相抵!”
“罷了,你先起來。”朱祐樘踱回座位,“朕要你們的命又有何用?今日之事只有我們幾個知曉,不能傳出去,否則李慕兒必死無疑,聽到了嗎?”
“是,臣遵旨!”馬驄見事有轉機,忙不迭又叩了一個響頭,“微臣必定報答皇上大恩!”
“行了,做出這麼多承諾,你還兌現得了嗎?朕不殺她,自然有朕的條件。”朱祐樘看著李慕兒說。
馬驄聞言看向李慕兒,她並沒有多大欣喜,他這才意識到,皇上不殺慕兒,倘若慕兒還是要殺皇上呢?
李慕兒瞧他們都看向自己,苦笑搖頭,“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我既殺你一次,難保不會殺你第二次,你還是處死我吧,省得煩惱。”
“若是你殺不了朕呢?”朱祐樘嘴角輕揚。
“對,”馬驄插話,“皇上將慕兒交於微臣,我自有辦法讓她不再接近皇上,從此悄然‘消失’,兩不相干。”
“朕已接了她的訴狀,現下不會放她離開,”朱祐樘揚了揚手中衣料,“朕要讓她在朕身邊,看看什麼是公道!”
這下幾人都愣住了,什麼叫做養虎為患,不就說的這眼前的弘治天子嗎?蕭敬看不下去,挪步到朱祐樘身邊,輕聲細語:“皇上,這妮子武功……”
“馬驄,你有辦法,不是嗎?”朱祐樘打斷懷恩,果然,他早已盤算過,“比如,廢了她的武功?你們馬家的武功,不就剛好剋制她們嗎?”
李慕兒慘笑,可不是嘛,若不是馬文升有剋制李家武功之術,以李家十幾口人的劍法,三年前怎麼會在一個夜晚無聲無息全數殆盡,只留下她和嬤嬤苟延殘喘……
馬驄為難,要約束李慕兒,不用廢她武功,一身武藝突然廢除,不死也丟半條命。只消用馬家內功心法,挾制她的內力封住,既不傷身,失了內力劍法也就成了擺設。難就難在,慕兒哪裡甘心受制,她從小要強,怕是寧死不從。
朱祐樘見二人猶豫,對李慕兒說道:“眾人為你能活而寧願一死,你卻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嗎?你若真想報仇,不是取朕一人性命,而是要弄清楚你父親為何死,是否該死,還他公道;也弄清楚朕是否該死,是否暴君,還被告公道!”
“好!好一個公道!我便與你爭一爭這公道!武功我可以不要,拿去便是,”李慕兒被激得心潮澎湃,她拼盡全力站了起來,緩緩靠近朱祐樘,“若公道不在我父親,我再隨他而去不遲;可若公道不在你這皇帝,你必須親口承認自己的錯誤,為我李家平反!”
“自然!”朱祐樘站起身來與她相望。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一言既出,金玉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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