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勔聞言連忙止住了動作,作揖又道:“殿下請吩咐。”
“朱侍郎,某有一語想問問你!”鄭智此時倒是抬起了酒杯,一飲而盡。那琵琶之聲,正是急切。
朱勔聞言身形一震,心中已然有不好的預感,額頭上的汗珠都滲了出來。口中顫抖之語:“殿下請問,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趙佶聞言,也是眼神一張,直盯著鄭智看了去。
“陛下最是信任朱侍郎,這門下侍郎本也該是陛下心腹之人,除了朱侍郎,何人還能堪當此職責?”鄭智眼神緊盯朱勔。
話音一落,朱勔雙膝轟然跪倒,回頭又看得一眼趙佶,額頭之上大汗淋漓,口中顫抖而言:“回稟殿下,朝中人才輩出,能當此任者,數不勝數。下官……下官愧領重任,有負殿下重託,還請殿下海涵。”
“朱侍郎當推舉一人,如此方才不負陛下之信任。”鄭智冷言又道。
朱勔哪裡還不明白,回頭又去看趙佶。
趙佶心中更是忐忑不安,朱勔頻頻回頭來看,卻是沒有說得一語。此時趙佶方才開口道:“燕王,朱侍郎想來忠心耿耿,公務之上也是鞠躬盡瘁……不知燕王此言……”
鄭智虎目一瞪,直視趙佶,便道:“陛下,死士者。敢死為其一,擅殺為其二。再有死士,當不可枉死,需尋高人嚴加操練,精銳之下,方能成事。”
趙佶與朱勔聞言皆是大驚失色,哪裡不知事已敗露。
朱勔已然癱軟而下,知道自己大概是何下場。
卻是趙佶連忙出言說道:“燕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朕與朱卿在這東京之中,從來都是恪守本分,燕王於邊關,也是為國徵戰。朕得燕王,如有雙臂,豈能行那般禍國之事。”
趙佶一番話語,鄭智並不回答,而是再看朱勔,問道:“朱侍郎可有推舉之人選?”
朱勔已然全身無力,跪都跪不起來,卻是口中還是答得一句:“回稟燕王殿下,下官以為,開封張叔夜,可領此任。此人如今在山東任知府,可召回京城領此重任。”
鄭智自然是知道張叔夜是何人,此人倒是個忠義之人,還兼領過兵馬。朱勔便是知道自己要死了,還推薦這樣的人來接任門下侍郎,便聽鄭智說道:“好,朱侍郎果然有忠心,明日某便派人招張叔夜進京。”
朱勔長嘆一口大氣,慢慢想從地上爬起來,要說忠心,朱勔便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忠心。一直以來為趙佶辦花石綱的私人差事,並未參與這國家大事。面對趙佶,朱勔又不忍趙佶如此屈辱茍活,做得這些小動作。此時生命已然到得盡頭,朱勔心中,似乎有些後悔。赴死,終究是灑脫不起來,心中的懼怕,難以言表。
卻是朱勔知道,張叔夜,便不是怕死之人。
鄭智也知道張叔夜不是怕死之人,這樣的人,留在外面,還不如招進東京來方便控制。往後這門下侍郎,可不如朱勔這般自由了。趙佶,顯然再也容不得他能與外界有絲毫聯絡了。
“劉內官,勞煩去取一丈白綾來!”鄭智話語,呼喚的便是那不遠處伺候酒菜的小太監劉三德。
劉三德聞言也是顫抖一下,連忙飛奔而下,便去取白綾。
趙佶終於再次開口道:“燕王真是誤會了,朱卿從來不曾對燕王有過一分不敬啊!還請燕王手下留情,不可枉殺良臣啊……”
趙佶自然是不能看著朱勔就這般死在自己面前,唯有開口去勸。
鄭智依舊不理趙佶,只對朱勔說道:“你愧對陛下聖恩,當自絕於陛下當面,自絕之後,此罪當到此為止。”
鄭智要朱勔在趙佶面前自盡,何嘗不是在威脅趙佶,讓趙佶以後安安分分在這皇城之內。讓鄭智順順利利去解決南方之事。話語之中,便也說出朱勔自盡於此,便也不會再罪責家眷之類。
朱勔聞言,已然慟哭出聲,怎麼也爬不起來。
此時鄭智身後,那樂音之聲,早已失了章法,沒有了節奏,難聽至極。那少女,彈琵琶的青蔥玉指,顫抖不已。
魯達已然起身,抬頭看了看著大殿,上前一把揪住朱勔後衣領子,提著朱勔,便往廊柱而去。
趙佶手掌,已然緊緊握在最近從不離身的那柄長刀之上,盯著鄭智,也看著被魯達拖到廊柱旁邊的朱勔。
此時的趙佶,沒有絲毫拔刀而起要殺人的念想。緊握長刀,便是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有一點安全感。皇帝趙佶的內心,顯然也被恐懼佔據。腦中浮現的,是鄭智上一次說的話語,這世道,沒有人是不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