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淒寒宿門早。
就連醉凡塵都已結束航程停進了船塢,本該是整個枕星河,整個蘇城都進入了睡夢,應是一片漆黑,一片寂靜。
但是,卻有一道金光穿透了濃重的迷霧,就懸在偌大的落雁湖中心,枕星河島的上端。
雖然沒有發出聲響,但那凌厲的氣息還是讓所有枕星河的劍客都能感知到。
這並非有人交戰,而是他們的星河凌虛正在催動劍意,為了一個人而催動劍意。
施承風。
枕星河頂端的懸壁孤臺上,金光碟機散了濃霧,施承風就沐浴在一片金光中。
他的神情扭曲,豆大的汗珠佈滿整個臉龐,一身水墨相間的長衫溼漉漉地貼在皮肉上,他緊咬著牙,痛苦,可見一斑。
可他依然挺直著身軀,昂著頭迎接金光的衝擊。
這是對他的洗禮。
不遠處的蘇墨,身形如一柄劍一般挺立,金光從他的雙眼中迸發,他並沒有因為施承風的痛苦而中斷劍意對施承風的衝擊。
這已不是第一次了,連著幾夜來,蘇墨都以他的劍意為施承風衝意。
今夜,已到了施承風能否意出六合的關口。
意出六合,有兩種方式。
一是憑自己對劍道的領悟,獨自完成六合中意的超脫出塵,能做到的人,天賦奇佳,對劍道的鑽研也很純粹。
通常這第一種,假以時日能在枕星河劍道上走得更遠,修為更高。
但還有第二種,就是現在蘇墨對施承風所做的,以有成的劍意衝意,這是相對第一種而言的速成法,過程極為霸道,非根骨極佳,且本身修為亦不俗,加之決心已定意志堅韌不屈的條件下不可承受。
但凡本身根骨欠佳,或者修為稍有不足,又或者意志不定,都有可能在衝意的過程中完全被毀了一身根基。
這是一條險途,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枕星河歷來都很少有人選擇這種方式去衝擊劍意,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施承風或許也有機會憑自己完成意出六合,可究竟需要多久的時間,誰也不知,也許數月,也許數年,更甚者也許十數年數十年,修道路上的突破都是未可知。
情勢急迫,已成定勢的浪潮讓施承風沒有時間去嘗試更穩妥的選擇。
恰好此時的他,擁有完成衝意的幾種條件。
於是,他和蘇墨都選擇了這種方式。
透過沖意完成意出六合,因為本身就經過了霸道又精純的劍意衝擊洗禮,在步入劍意的修行後,便於速成。
但這種劍意,從根本上是借來的,在衝意時衝出了多少,就是多少,日後很難再進一步提升。
因此,上限是在衝意時就定下來的。
自悟的劍意,有可能在日後完成六合去五隻餘意而衝擊天劍道,而靠衝意得來的劍意,就不可能了。
但即便如此,靠衝意得來的劍意所能到達的修為高度也是絕大多數枕星河劍客終其一生無法企及的。
對於現在的施承風而言,他要儘可能長時間地承受蘇墨的劍意衝擊,這樣他才能把他的上限盡可能地提高。
連日來數次承受蘇墨的劍意衝擊,施承風和蘇墨都知道今夜再不完成意出六合,施承風的根骨就再也承受不住了,那麼,施承風本身已經擁有的修為也將會毀了。甚至,一旦蘇墨收手不及,施承風更會因此丟了性命。
金光如注,傾瀉在施承風頭頂。
蘇墨面容嚴峻,他早已心急如焚,卻不敢出聲提醒施承風,生怕他一出聲施承風就亂了方寸,這是生死關頭,只能靠施承風自己挺過去。
該說的,蘇墨都早已再三對施承風說過,衝意就是以劍意壓去六合其五,施承風以本能與之對抗的,也是他的六合之意。
衝意的過程,就像不斷地擠壓一根彈簧,彈簧蹦出的高度,就是施承風日後劍意的上限。
但也有可能彈簧被壓得久了,重了,而失去了它的彈性。
它若彈不起來,施承風也就就此廢了。
這個時候,蘇墨不能停,停下了,施承風就又需要再一次重新承受衝意去讓他的那根意之彈簧彈起來。
他們都知道,施承風的身體不會有下一次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