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夜早,星月兩重,微光薄霧間。
蘇墨臨枕星河絕壁而立,醉凡塵在他的眼中從渡口緩緩駛出。
忽而身後傳來一聲叫喚:“師父。”
蘇墨微愣,卻也沒有回頭,道:“你怎麼沒一起去?”
來到蘇墨身後的,正是施承風。
施承風一身劍道為蘇墨所授,是以私下裡都以師父相稱。
星河七子與蘇然、蘇嫣姐弟約好了今夜去醉凡塵,施承風本應也會一起去才是。
而他沒有去,自然是因為他實在沒有興致。今日先是敗與蘇然,後又見徐衝突破劍意天塹,加上顏朝,同輩中三人修為都已超過了他,而他們三人年紀都比他小。
施承風又怎能不感到沮喪,怎能不感到急迫。無論是出於他自己的驕傲,還是出於時局的需要,他都必須要迎頭趕上,再沒有時間虛耗了。
施承風一臉愁眉,道:“師父,請教徒兒如何修劍意。”
醉凡塵的華燈映在蘇墨眼裡,緩緩道:“你以為過去,是我不肯教你?”
施承風趕忙道:“不敢,師父沒有教徒兒,必是徒兒還有欠缺,可是現在...”
蘇墨轉過身,看著施承風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過去那種自傲,道:“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安排今日的比試?”
劍臺比試,也不算特別,雖然過去沒有在劍臺與蘇然一戰,但對別的同門還是有過比試的。且不說他自己,別的同門在劍臺比試更是常有。
施承風不解,道:“師父何意?”
蘇墨目光深邃地看著施承風,道:“過去你心思不定,心裡裝得太多,又如何能在劍道上走得太遠?今日這場比試,就是想讓你看看,在劍道上你究竟遲滯了多少。”
施承風低下頭去。
想要在任何一道上登峰造極,就應該有所取捨,這個道理施承風本是懂得。但因為施家在世局裡陷得太深,他也不免被沾染。加之過去以為蘇墨也是如此,向來憧憬蘇墨的他,更在他自以為是的表象裡向蘇墨靠近。
蘇墨走到施承風身前,道:“心,可已致遠?”
施承風抬起頭看,凝視著蘇墨的雙眼,重重點了點頭。
他不想當洪流席捲的時候,自己卻被遠遠地拋在後頭。
蘇墨又道:“孤臺靜坐一月,不聞不問,可否做到?”
施承風雙唇緊閉,靜坐一月,對身外的事不聞不問,這是施承風過去從來做不到的事。但他也知道,蘇墨這是要他靜心明志,唯有做到,才能修煉劍意。
終於,又重重地點了點頭。
終歸還是有猶疑,但這也在蘇墨預料之內,否則又為何要他先孤臺靜坐一月。
拍了拍施承風的肩,囑咐道:“去吧。你天賦極佳,但日後能走多遠,皆在你心。”
施承風拜別蘇墨,轉身離開,剛走出十步,就見樹影下站著一人,幾步走上前去,見那人一臉哀怨,施承風微微一愣,而後躬身一拜,道:“姑母。”
這樹影下的人,正是蘇墨之妻,出自施家的施沫。
施沫轉而微微含笑向施承風點了點頭,施承風只覺這笑很是悽楚,可他身為晚輩又不便多問,回頭又看了一眼蘇墨,又向施沫道:“侄兒先告退。”
施沫只幽幽道了一句:“去吧。”
待施承風遠遠離去,蘇墨只看了施沫一眼,又轉過身去,望向落雁湖,望向落雁湖上駛出渡口漸遠的醉凡塵。
施沫走到蘇墨身後幾步,看著蘇墨的背影,幽怨地道:“你讓嫣兒和然兒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