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城城宮。
城主黃元晦獨自站在一個庭院正中的涼亭下,愣愣無神地望著這個破敗的庭院,草木枯黃,魚池渾濁,雜亂無章...
遙想當年還身為世子時的滿心抱負,竟奢想有朝一日重振黃城,一聲輕笑,年輕人總是有些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
可要能有這種幻想,不失為一種幸運。
如今的黃城,恐怕就連孩子,心裡都不再有幻想了。
身為城主,當然難辭其咎,縱使他有千萬個理由,縱使他已經使盡了渾身解數,縱使他心裡毫無私念。
下一個,又將輪到誰了呢?
黃元晦心裡這般想著。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黃元晦轉頭看去,來人是穆府老爺子,只見他的神色不再如昨日一般失魂落魄。
黃元晦道:“穆老,你年事已高,好好在府裡歇著,就不用再替我操心了。”
他的結局已經定了,反正就是一死,毫無尊嚴的活著不如死了好。
穆老爺子走到黃元晦身邊,想要說什麼,但又很猶豫。
黃元晦看在眼裡,以為他是放心不下自己,又不知如何安慰。
但黃元晦自己已經接受了,他並不自感悲傷,釋然一笑,道:“你也知道,我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笑容很快凝結,又落寞道:“只是,我走了,黃家就沒人...”
頓了頓,又甩甩頭,苦笑道:“算了,這麼多年來,黃家從來也沒為黃城做到什麼,絕了就絕了吧。”
穆老爺子眼眶溼潤,悲慼道:“城主啊,黃家已為黃城做的太多了。”
黃元晦拍了拍穆老爺子的肩,道:“這城主位,如坐針氈啊。不知下一個要輪到誰家了,穆老啊,聽我一句勸,要是推到穆家,無論如何也不要接。最好誰家都不要接,就拱手讓給監察司吧。”
城主位,父死子繼,但原本的黃城世子,數年前就因為頂撞監察司而橫遭不測。
黃元晦現在膝下只有一子,年幼時就入了黃龍觀,此後再未見過。而在黃城,黃龍觀的修道者是不能掌俗世權勢的。
此外,黃城數百年來被大秦針對,門楣凋零,沒有宗室可言,能接掌黃城的黃家之人,按理只有在大秦為質的那位黃元晦的兄弟,可若是讓他接位,黃家就沒有可以取代的為質之人,這應也是不被允許的。
所以,從實際來說,只要黃元晦一死,黃家就該退出黃城的舞臺了。
黃城,也該改姓了。
穆老爺子是真正能理解黃城處境,更知道黃城凋敝至此並非黃家無能或不作為的人,反而黃家幾近要絕嗣是被黃城所累。
而真正能理解黃元晦和黃家的人又有多少?
眼看著黃元晦現在這副愧對黃城愧對黃家的自責模樣,穆老爺子本猶豫要不要現在告訴黃元晦的話再也藏不住了。
穆老爺子低聲道:“城主啊,現在還不到絕望的時候。”
黃元晦轉頭看著穆老爺子,悽然笑道:“穆老,你不要再安慰我了。黃家能做的都已做了,見到列祖列宗,我想他們也是能體諒我的。”
穆老爺子搖頭道:“不,城主,我不是安慰你。昨日我見到了一個人,轉機或許已經來了。”
黃元晦雖不信還能有什麼轉機,但穆老爺子一個飽經世事的人,此時神情嚴肅,肯定不會是為了安慰他而說些毫無根據的事。
黃元晦道:“哦?什麼人?什麼轉機?”
穆老爺子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確認了四周無人,道:“一個從言城來的年輕人,自稱火行行者,他說了一件事關天下的大事。”
黃元晦身體一震,原本暗淡的眼神瞬間煥發出了光彩,急問道:“火行行者?”
穆老爺子鄭重地點了點頭。
黃元晦再問道:“他說了什麼事關天下的大事?”
穆老爺子湊近黃元晦,道:“世間各城各道門已結盟,明年的百英決將重啟十議。”
黃元晦聞言瞳孔大張,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肌肉笑了一下停一下,又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