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納糧之期,突然加收五十萬石,言行知道,這不是李令山下的令,單純只是黃城監察司私下斂財,否則也不會提出以金抵糧。
但這件事,就算言行現在去找到李治平也無用,這種現象經年累月,李氏父子心知肚明,過去一貫的縱容,在現在這個時機就更不能過問。
從穆家一家的表現來看,黃城確實也沒辦法了,城主自願抵命也是無可奈何。
言行當然不會說怎不去疏通,疏通若有用,黃城的氣象也不會凋敝至此。
穆家兄弟從最開始聽聞言城過往納糧三十萬石的無法接受,到現在也慢慢想通了,他們的第一反應本是帶人去鬧,何以各城如此區別對待。
但他們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無論怎麼說也是出身世家大戶,對權勢鬥爭制衡一道,他們也是懂的。
黃城錯就錯在與大秦毗鄰,錯就錯在土地和人口實在太多了。
誰讓黃城的先人不願捨棄這塊土地遷往外八城經受開化之苦,以致今日自食其果。
苦悶無處宣洩。
這時,外出的穆老爺子從外走回,路過堂屋前的院子,正要走回正中的堂屋。
穆復穆興齊叫了一聲:“父親。”
一起迎了出去,言行也跟在他們身後。
穆老爺子神情悲傷的轉過身看著他的兩個兒子,也看到了他們身後的言行,低聲問道:“這位是?”
穆複道:“這位是言城來的商戶,來打聽點事。”
穆老爺子哦了一聲,沒有在意,仍是一副很悲傷的神情。
穆興關切地問道:“父親,怎麼樣了?現在湊了多少?”
穆老爺子緩緩搖了搖頭,仰天悲嘆道:“城主無望了,無望了...”
雖已有了心理準備,但仍奢想著至少這次還能挺過救下城主,看來奢望終歸是奢望。
黃城的城主並不讓人羨慕,要說愛戴,或許也沒有,他沒能庇護黃城百姓。但他實在為黃城承擔的太多了,他喪盡了作為一城之主的尊嚴,終日都在承受屈辱。要說承受的屈辱,黃城誰也比不了他,從這方面來說,他還是讓人心痛,也讓人心懷一些敬意的。
畢竟他不站在最前面擋了,就該讓別人來擋。
如今被逼上了絕路,何等悲哀。
穆家兩兄弟搖頭嘆息。
穆老爺子顫聲道:“去,找上一些白綾,掛在府門口吧。”
兩兄弟齊聲道:“父親,你這是要做什麼?”
穆老爺子悲嘆道:“城主要走了,我這把老骨頭陪他一程。”
說罷,身體搖搖欲墜。
兩兄弟快步上前扶住,穆復急道:“父親,父親不可啊。還沒到最後呢,城主不惜抵命,也是為了黃城的存續,我們不能辜負城主留下的希望啊。”
穆老爺子癱在穆復懷裡,痛哭道:“沒希望了,你們還年輕,興許還能有機會,我這把老骨頭是等不到了。”
穆家兩兄弟也放聲痛哭。
正堂的大門開啟,是那個老婦人,身邊還有兩位兩個婦人,她們應是穆家兩兄弟的妻子,全都悲慼難抑。
老婦人走到穆老爺子身前,道:“復兒,興兒,聽你們父親的,把白綾掛上吧。”
穆興忽而跪地,哭道:“母親...”
老婦人悽道:“你們的父親要走,我也陪他一程,不然黃泉路上沒人照顧他,你們照顧好這個家。”
兩個婦人也走上前來,一家聚在一起哭泣不止。
正堂的門後,幾個孩子探出腦袋,臉上很是驚慌,他們還不是很明白究竟是怎麼了。
言行悲傷地看著這一切,忽道:“眾位,可否聽我一言。”
幾人看向言行。
穆複道:“你走吧,這裡的事與你無關,永遠不要再到黃城來了。”
這是個沒有希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