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得三日,每日都有數百人被監察司帶走,今日已是查禁的第五日。言城各處悲傷席捲,就連這偌大的南離宮言議殿也不例外。
此時,各司各府各世家主事之人盡都在場,縱然各人都有滿腹悲憤,卻都知說也無益。
一片緘默之中,整齊的佇列裡走出一人,這人是刑罰司司座,王正民。只見他滿面悲慼,一言不發,先躬身揖禮。
言明忙問道:“王司座這是為何?”
林正民哀嘆一聲,道:“請城主允我請辭。”
話音剛落,人群都看向王正民,當即有幾人搖頭嘆息,也有幾人懷著同樣的心思,正猶豫著是否附和請辭。
言明聽此話,卻心生微怒,但更知當此人心浮蕩之際,更不可喝令。
於是,言明溫言說道:“我知你有難處,但當此關頭,若準你請辭,一時又怎能找到適當人選接替。”
王正民又哀聲道:“刑罰司牢獄不到兩日便滿,哀嚎喊冤之聲不絕,他們都是我言城百姓,我等也心知他們又何罪之有。不能保護他們,還將他們關押於言城自己的牢獄之中,我實在是無顏面對言城父老。”
請辭之心懇切,聲已哽咽。人群動容,心中無不有此念。
言明看著眾人一副欲言又止,本是端坐的他,站起身,道:“我知你們心中所想,也知我言城百姓冤屈,我比你們任何一人都更覺屈辱。可天下局勢如此,非僅我言城一城橫遭此禍。你們可向我請辭,我卻向何人請辭?即便都可,我們都辭去一身重責,言城上下無人主事,豈非一片大亂?屆時又有何人安撫民心,何人制衡監察司,豈非更由得他們胡作非為?到頭來遭殃的是誰?還是言城百姓。
到那時就不再只是這些人將被除籍而已,而是必起民變,民變一起,大秦兵鋒所向,天雷宮更會高手齊聚言城,生靈塗炭就不可避免。若果真如此,造成這局面的是誰?是你們,是我,是我們逃避了我們的責任,到那時,我們更無顏面對言城百姓。若是因一時的怨恨和屈辱,就選擇退縮,那我們與懦夫何異?即便揹負著言城百姓的怨恨,你我也要對得起我們的良心。”
一番肺腑之言,慷慨激昂,眾人猶如當頭棒喝。這番擔當讓他們相形見絀,對言明敬重之心又重了幾分的同時,也無人再想退縮,無人再逃避。
王正民將本已低下的頭又抬了起來,退回到人群中,他們臉上已再無猶疑。
言明見此,又道:“各位都是言城的脊樑,我們需同心同力,先幫助言城的百姓渡過眼前的難關。此次都城之令甚嚴,事出有因,天下局勢將變。我向眾位保證,我們不會永遠任由他們欺凌。”
這殿中人人老練,言明話中之意,他們都已聽出。非但無人懼怕與都城為敵,反倒期盼著那一日早日到來。
於是,眾人齊聲正色道:“謹遵城主之命。”
言明點頭,下令道:“善後事宜今日開始,三司府會同編籍司前去監察司取冊,核准無誤後,發放安撫銀兩。若遇辱罵,也需當忍下,不可再生事端,否則我們與監察司何異?”
主理此事的人齊聲應道:“是。”
雖都心知此事難為,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
與此同時,言信和言彬二人正向城外軍營行去。
至查禁第三日起,因刑罰司監牢已滿,後有查處待除籍之人都押於城外都城駐軍處,草草搭起帳篷,由兵士持槍看守。
言城軍與都城駐軍僅隔一主道,此番情形盡入言城兵士眼中,更聽得哀鳴不絕。
言城兵士多有於心不忍者,昨夜更有不少兵士欲闖入都城駐軍營中救人,險些釀出譁變,言信和言彬二人正為此事而來。
出了城門,沿著通秦道再走兩裡,道旁兩座軍營對立。東向的言城軍營門入口處,數十人持兵器把守,但他們卻是面向自家軍營,而非營外。
言信和言彬對視一眼,向營內走去。有兵士看到二人入營,當下恭敬道:“三城主,世子。”
那背對著他們的數十人聽聞,紛紛轉身,向二人行禮。
二人細看這數十人,竟都曾見過數面,他們都是言城軍百夫長,其中竟還有兩名偏將。
言信問道:“李武將軍何在?”
其中一名偏將回道:“李將軍在軍帳內,三城主,世子,請隨我來。”
說罷,引言信和言彬二人向營內軍帳走去,這偏將先走入軍帳內,通報道:“稟將軍,三城主和世子到。”
軍帳中,坐在上位的自然是李武,在他下首還有四人,兩名副將,還有兩名也是偏將。
五人聽到通報剛起身準備出帳相迎,才走幾步,言信和言彬已進了賬內。
五人躬身行禮,李武道:“不知三城主和世子駕臨,有失遠迎。”
言信一擺手,道:“不必多禮。一早聽聞昨夜險起譁變,現下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