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有一大戶傍水而居,一人來高的圍牆圈起數十丈長數十丈寬的偌大宅院,內裡上百戶獨門獨院,戶主皆是姓謝。
這裡便是言城望族,東城謝家。
這座大宅院裡的諸小宅院戶主,數代以前,皆出一人。宗親門第,家族榮辱,在這偌大的謝宅內,可謂聚於一身。宅院內數百人,不論輩分,自上而下,人人皆知何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觀念彷彿已融入他們的骨血。雖內裡也有不為外人知的親疏,但若有外辱,他們便是一家。
一城上下一應公職皆出世家,如今的修道界也被大秦明令止於世家,集仕途和修道界兩者於一身。可想而知,一個顯赫世家會有多麼繁盛。
凡興盛的世家,其族內必有人主一門司衙,或修道界人才輩出,或掌商賈富甲一方,更私有田產僱人打點。他們不同於尋常百姓家各有編籍不得擅改,至少在一城之內,他們享有諸多便利。
東城謝家,與西城王家、南城邱家、北城饒夏兩家,同為言城五大世家。奇怪的是,內城也多世家,然而卻都不如何有名望,這五大世家,也不知是否因為他們恰巧不身在內城,反令他們更加興旺。
隨著世家的興盛,他們又成為一城底力之所在,由此,又收穫諸多尊崇。他們,或多或少,已然代表了一城的權利。因此,一向以來,就連都城大秦所派駐的監察司和執禁團都極少與他們發生衝突。
世家大戶的起居總不免慵懶,已近晌午時分,這偌大的謝宅,屋外難見幾人在忙碌,還都是僕人模樣。似乎時辰尚早,周遭還是一片清淨。
忽地,一眾腳步聲整齊劃一地由遠及近,終於在這謝宅大門口響起。
這世間最惱人的,便是這不速之客。
只聽有人呵斥道:“你們不知這裡是謝宅嗎?”
這人一身灰布麻衣,在這顯赫世家內,看這衣著便知是一僕從。
他的身前站著十一個黑衣人,黑衣人本是世間百姓最懼怕的存在。而這僕從看著為首的那個臉上帶著一道傷疤,容貌頗為滲人的黑衣人,他卻分毫不懼,連說話的聲音也中氣十足。
那臉上帶著刀疤的黑衣人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僕從,不答反問道:“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那僕從當然知道,卻仍嚴詞道:“不管你是什麼人,要入謝宅,要見何人,需先遞貼,這是規矩。”
那黑衣人聞言冷冷一笑,道:“規矩?呵呵呵...規矩?你一個小小僕從也敢跟我講規矩。”
說完,他仍在笑,只是劍光一閃,還未及看清他如何出劍再入鞘,那僕從便倒地而亡,甚至都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
旁邊另有幾個僕從看見這一幕,隨即響起了幾聲驚叫,這驚叫聲傳遍謝宅,劃破了本來的一片清淨。
很快,便有兩個身著藍衣的青年趕到宅門處,一看倒在地上已經身亡的僕從,兩人怒不可竭,其中一人大喝道:“你們竟敢在謝家殺人,欺我謝家無人不成?”
臉上帶著刀疤的黑衣人絲毫不把眼前的兩人看在眼裡,低頭冷眼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體,沉聲道:“此人出言不遜,阻撓我執禁團行公事,依令當殺。”
大秦所謂禁令賦予執禁團之權向來生殺無度,民怨忿忿卻又無可奈何。
兩個青年只得暫先按下心頭憤怒,道:“公事?我謝宅能有何公事需勞動執禁團大駕?”
那黑衣人正色道:“奉命,查點謝家諸修道者是否俱都在府。”
青年眉目間有一絲苦澀,年少時踏入修道界,曾以為有朝一日,天高地遠,可自由自在。誰知年歲漸長,卻愈覺已是籠中之鳥。
思緒一閃而過,又不是今日方知,何來感慨萬千。
一個青年道:“在此稍候,我先通報家主。”
說完,與另一個青年對視一眼,他一人向宅院內走去。
不多時,那青年又走了回來,對著一眾黑衣人道:“隨我來。”
一眾黑衣人跟在青年身後,一路穿過院落,路旁有人看見黑衣人,都面露敵意,毫不掩飾。
謝家祠堂是一間古舊的宅院,當青年領著黑衣人走進祠堂,只見堂內已坐著三四十人,他們都是謝家的修道者。
無人相迎,無人說話,無人理會。就連那兩個青年,在入了祠堂後,也各自在末座坐下。祠堂本就不大,此時已顯擁擠,但卻一片寂靜。這場面也可想見,他們本就是對立的兩方,只是都心知仍需維護這平和的表象。
執禁團借清點謝家修道者為名進了謝宅,自然也需核查是否人人都在場。每個修道者自修行伊始便需入冊,但他們並非和常人一樣入冊於編籍司,而是入冊登記在監察司。執禁團更是歷來就在暗中監視這些修道者,所以何人何姓名,他們都是知曉的。
這派寂靜的場面,也無礙於清查。稍一核查後,那臉上帶著刀疤的黑衣人問道:“謝佑鳴為何不在?”
祠堂上座之人,是謝家家主,謝長青。發已白,面容卻紅潤,二者讓人對於他的年紀猜測心生矛盾,只是那眼角的皺紋,告訴外人他的年紀更靠近他的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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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青帶著一股慵懶之氣地緩緩道:“謝佑鳴在離火殿授課,你自可前去查證。”
說完,他緩緩站起,向祠堂外走去。事了便起身欲去,不願與眼前的黑衣人多待片刻,厭憎之心已無需多言,下座的謝家眾人也同樣起身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