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已沏好,各人身前茶盤上皆擺好一茶杯,大小二指一捻間,容量一口而已,茶杯似玉製,青色醇而透亮。
待得每人一杯,倒得茶滿七分,茶香溢滿堂,著實沁人心脾。雙眸微閉間,似見有青山碧水,茶花遍山間。
捻起茶杯,嘴唇輕輕吹過茶麵,唇齒一抿,有苦帶著香,喉頭一咽,又有淡淡甘甜滲入舌尖。
幾人相視一眼,點頭含笑道:“好茶。”
白髮老者也飲完杯中茶,雙眼微睜,道:“自然是好茶,都是茶尖葉,迎著清明朝露採下,好茶更需好時節。”
言行問道:“這等好茶,您是哪弄來的?”
白髮老者望向窗外,目光穿過言城數十里屋舍,望向那遠處青山,悠悠道:“南城老邱前不久回來了一趟,給我送來的。要說這老邱可是真逍遙,朝飲饒山露,夜沐滿天星。不過,也就到饒山而已。即便如此,也不像我被俗世牽絆,也時常想如他那般灑脫,曾還年輕時放不下,如今老了,更再難離家了。”
幾人不知如何接話,謝佑鳴和王遠近二人也只不惑之年,言行言果兄弟更是不到而立,對這番早知天命,已近古稀的感慨,說些什麼寬慰的話,都不會有感同身受之共鳴。
況且,說到只到饒山而已,各人也都心中苦澀。那饒山,距言城也不過就一百里。而這,就是他們能走到的最遠的地方了。
白髮老者看著眼前的言行言果,思慮回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和兄長也曾如眼前這對兄弟這般年少飛揚,以為天高地闊可不負少年意氣。時光飛逝,兄長已故去多年,只留自己一人伴那往日殘影。目光停留在言行身上,竟是神思走遠,好似看見昔年兄長音容,發起呆來。
幾人也不打擾,兀自靜坐不言。
不久,言乾自堂外進來,瞧得幾人怪異,道:“怎麼喝茶也能喝得這麼安靜?”
幾人看向他,皆笑而不語,又看向白髮老者。白髮老者聽得有人說話,神思迴游,見幾人都看著自己。
言乾關切地問道:“父親這是怎麼了?”
白髮老者又看著言行言果,一臉慈愛,卻難掩惆悵地道:“老了老了,看見他們兄弟二人,不由想起過往。人都說人到老時記遠不記近,只因為一生若有遺憾事,便是那年少志遠欲行事。”
說完,看著言乾、謝佑鳴和王遠近三人,又道:“待得到了如你們這般年紀,行事便只顧慮到那不可為之處。”
又再給幾人倒上一杯茶,倒完言行那杯時,看著言行說道:“須知這世間事,事事皆有其可為處,亦伴有其不可為處。既有那一顆年少有為之心,便趁著它正在火焰間熾熱滾燙之際,趁著這熾熱滾燙之心眼見盡是可為處時,搶在歲月風霜將它澆熄之前,去焚盡世間不平事。莫要如我這般,一生無所作為,待到垂垂老矣,徒自感懷年歲與我兩相負。”
話有所指,言果尚有懵懂,言行卻道:“叔祖父知我欲行何事?”
白髮老者眼懷深意地一笑。
言乾道:“我們雖也聽到些許傳言,但卻無人信自幼由先城主教導的你會如市井傳言那般胡作非為,與監察司沆瀣一氣。若如傳言,你也絕不可能道通太玄。”
太玄,為五行四大境界之三。四大境界:其一曰玄,其二曰上玄,其三曰太玄,其四曰天玄。五行,為金、木、水、火、土,今周城修御金術,林城修御木術,衛城修御水術,言城修御火術,黃城修御土術。這五城道法本都傳承自五行,但是數百年來,因為大秦天雷宮的禁忌,世間已不再稱五行之名。
就連這五城道界修道者們,也不自稱五行,只因五行之名太重,他們自覺不配。天雷宮一家獨大,道界式微歷久,即便不願承認,如今的世間各城也早已被大秦天雷宮所掌,一切的因由都要追溯到近千年前的那場道界西行。
只是如今的世人們對一切都不知情,只有那一支說書人自古相傳,只有各城道門流下隻言片語。曾信以為真的人們,在目睹過天雷宮雷法之威後,在不論自己如何日夜勤修也修不出那傳說中的神通後,又都只當那傳說只是一個遙遠的童話。
直到十八年前的那場道界盛會,奪魁的那個年輕人雖不是出自五行,但那個言城曾經的驕傲卻也重燃了五行的傳說。
再到年少的言行現世了只在傳說中聽聞的紫火,再到言信修出了數百年未見僅存於傳說中的太玄私境。這一切雖然只在言城道界內秘而不宣,但卻已然讓不少人開始深信那所有關於五行的傳說。
說書人曾說:天人傳道五行,曰五行之行,乃順天行氣也。此天,即天道;此道,即生。道心,即庇護眾生之心,無此道心者難入五行之門。
言乾的話,就是在說言行若無五行道心便絕不可能修到太玄境界,無疑言乾已是深信五行傳說的,也認定言行此時的修為已到了那曾經斷層數百年之久的太玄境界,由此反推言行絕非市井傳言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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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對於修為是否到太玄境界,言行自己卻不敢認同。傳說太玄境界,一則,現太玄之相,所謂太玄之相,傳言五行修到太玄境界時,髮色會與五行主色相合,火行主紅。二則,現氣府私境。而言行,卻連自己的氣府在何處都不知道,更遑論修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