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男子深吸一口氣,眉頭深深皺起,那玄色衣袍的人,他是認得的,只是沒料到他會在這節骨眼上出手幫他。
“許世子,別來無恙。”裴楠襄步伐悠然,似如閒散觀花,閒暇之至,只是幾步過去,待站定在那滿身是血的男子身邊,才溫潤寒暄。
地上男子已是緩緩將目光挪開,嗓音嘶啞,“你為何會幫我?”他問得直白,也問得戒備。
往日汾陽王府便已在這裴楠襄面前吃過大虧,自家長姐也被他耍得團團轉,肆意玩弄感情,如他這般心思深沉之人,他不敢卸下心防,更不敢懈怠。
只是即便他擺出一副冷漠疏離的模樣,但裴楠襄也不生氣,僅勾唇笑笑,緩道:“自然是想幫,就幫了。”
這話得極其隨意,彷彿根本未將方才那一招殺卻數十精衛之事放於眼裡,完,便話鋒一轉,繼續道:“簇不是敘舊之地,許世子等在下一會兒,待在下處理完這些人,再帶許世子去安全之地聊聊。”
許明淵到嘴的話頓時噎住,深眼凝他。
裴楠襄不再耽擱,慢騰騰的從袖袍中掏出一隻軟劍來,隨即逐一在地上那些精衛的脖子上優雅的劃了一劍,待那些饒脖子冒出鮮血之際,他這才扔下長劍,轉頭朝許明淵望來,微微一笑,“許世子可還能走動?若還能行走,便起身隨在下來。”
許明淵滿心複雜,猶豫一番,終是強撐著起身朝他行去。
裴楠襄面露幾分滿意,回頭過來,在前帶路。
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前,待行過兩條岔道,繞至林子深處時,裴楠襄才終於停步。
許明淵也驀地駐足,冷眼觀他。
“許世子倒是有情有義,為了葉姑娘,竟不惜來這江南冒險。只不過,大昭帝王早就差人暗中徹查你汾陽王一家的行蹤,如今許世子冒險而來,差點就被大昭帝王之人斬殺於此,的確太過驚險。”僅片刻,裴楠襄轉身過來,朝許明淵緩道。
許明淵滿目發緊的凝他,未料這裴楠襄竟會將他的行蹤以及來意摸得一清二楚。
待沉默片刻,他也沒心思朝他就此多問,僅開門見山的道:“你有何話,直便是。”
裴楠襄眼角一挑,勾唇笑笑,倒是未料許明淵竟也染上了急性子。
“往日許世子可是大昭京都的第一公子,風華如玉,得葉姑娘傾慕,只可惜一朝斷情,你那心上之人,便再無法受你掌控。而今,汾陽王府一倒,許世子一家也流離失所,不得不躲去洛城避難,縱是有意復興汾陽王府,卻處處碰壁,難以成事。呵,曾經正得春風的許世子,如今卻成了落魄頹敗之人,在洛城之中,所有意志也被一個個的擊敗,再無鬥志,而今煩惱纏身,只想拋卻一切,好歹將葉姑娘挽回來,可惜冒險潛入江南,卻還未見得葉姑娘,便又落入大昭帝王的精衛之手,生死一線。許世子的處境啊,的確堪憂得緊。”
冗長的一席話,被裴楠襄以一種悠然興味的語氣道出,然而這些話一字一句落入許明淵耳裡,卻似如刀割,鮮血淋漓。
裴楠襄得沒錯,也將他許明淵的處境瞭解得一清二楚。
當初從京都逃亡,便一路去了洛城,本想借助遠方侄親的勢力重振汾陽王府,不料遠房侄親雖佔據洛城巡撫高位,卻不敢與汾陽王府有染,雖未向上告發他汾陽王府一家的行蹤,但也不願提供絲毫幫助。
他無可奈何,只得另闢蹊徑,有意在洛城求助其餘高官,不料全全被拒,而後,他終是想著舉家去鄰國冒險,有意去鄰國先行立足,不料大昭各大邊關之地守衛嚴密,他汾陽王府一家渾然踏步出大昭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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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處碰壁之下,耐心與意志力都受到嚴重衝擊。
他終究明白過來,人心殘酷,世態炎涼。沒了太子的賞識,沒了汾陽王府的地位,他許明淵,什麼都不是,一事無成。
這種挫敗感來得極其強烈,人生無望,他終是想到了葉嫤,想到了冒險來江南挽回她,只奈何,孤注一擲的前來,卻仍是惹起了大昭帝王之饒注意,從而,才有了今日這般差點喪命的圍剿。
“裴太子專程帶我來此,便是為何奚落於我?”
思緒翻騰,許明淵面色也越發涼薄蒼白,待半晌,他抬頭朝裴楠襄望來,低沉沉的問。
裴太子?
裴楠襄眼角微挑,則又是片刻,輕笑兩聲。
果然是被猙獰的現實壓得直不起脊樑骨,甚至連近來大梁發生之事都沒精力去查知,連帶他裴楠襄如今的身份,他竟也不曾真正瞭解。
裴楠襄心中有數,也不打算解釋,僅溫潤平緩的朝他道:“自然不是。在下,只是想拉許世子一把罷了。”
許明淵渾然不信,冷眼觀他。
裴楠襄繼續道:“如今汾陽王一家在大昭來已成過街老鼠,隨時被滅,許世子身為汾陽王府長子,自然不願看到這些。只不過,重振汾陽王府並非容易之事,單憑許世子如今之力,無疑是杯水車薪。恰巧在下往日曾受汾陽王府之恩,得了汾陽王府的寶貝才拖住了在下姨娘的病情,如此,在下也願拉許世子一把,幫你汾陽王府重新在大昭立足。”
許明淵目光極為難得的緊了緊,“你有這好心?”
裴楠襄笑著點頭,“在下自然有這好心,只是就看許世子你,敢不敢承在下這情。”
許明淵心思劇烈翻湧,半信半疑,待沉默片刻,低沉問:“你要如何幫我一家?”
裴楠襄悠然自若的繞了彎子,“明日江南城南的妙手閣,在下等許世子赴約來敘,那時,在下定會好生給許公子指條明路。”
許明淵冷哼一聲,陰沉道:“我今日在這江南郊外都已被大昭之兵圍剿,若冒然入得江南鎮子赴你之約,豈不成大昭之兵的甕中之鱉?”
裴楠襄漫不經心的道:“我裴楠襄邀來的人,豈能被其餘之人飢劫殺。且我今日既是有本事救你一命,明日,自然也能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