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沉默一會兒,葉嫤稍稍攏了攏衣裙,開始踏步朝憑欄處去。
則待站定在三樓的憑欄處,才見樓下的長街,喜馬在前,喜轎搖曳,後方還跟著不少衣著喜慶的小廝與兵衛,儼然是娶親的陣狀。
奈何,待她的目光下意識朝那騎在喜馬上的新郎官望去,便見那人身材細瘦,滿身紅豔的喜袍,容貌俊美風華,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喜色之氣。
然而葉嫤卻目光震顫,心口深處,陡然有一道道劇烈的起伏與莫名的悵惘之感在層層的搖曳與升騰。
與他相識這麼久,她從來都不曾見過他穿如此喜色的長袍,且她葉嫤曾經也是光明正大的嫁給他,只可惜策馬來迎她的,不是他,而是蘇晏。
那次,可是她葉嫤的初嫁啊。
也突然想起,當初在宮中那破敗宮院的涼亭內,顧明月唉聲嘆息的對她說,明明是她顧明月與他青梅竹馬,與他相識相知這麼多年,卻未料到光明正大陪在他身邊的,卻是她葉嫤。
呵,曾經的一切,終究也只能停留在曾經。如今啊,事態變化萬千,命途起伏,這不,那顧明月本已像是個出局之人,如今,卻恰到好處的入了局來。
她眉頭抑制不住的皺了起來,目光靜靜凝在那離她越來越近的平樂王面上,只見他面色清冷淡漠,那料峭冷冽的臉色著實與他周身的喜袍形成鮮明對比。
她一言不發,兀自靜立在原地,靜靜將他觀望。
卻是不知怎的,僅是片刻功夫,他竟突然抬頭而起,那雙漆黑的眼瞳,就這麼恰到好處的對上了她的。
瞬時,兩人四目相對,神色各異。
葉嫤當即一怔,迅速往後退了幾步,待得半晌,她才按捺心神的再度踏步上前,只見平樂王的迎親隊伍已是走遠,浩蕩消失在了長街的盡頭。
這場婚嫁,氣派,而又張揚,只是,長街周遭卻無任何百姓圍觀,莫名顯得氣氛清冷涼薄,且如今京中戒備之至,他的這場嫁娶竟如此的聲勢,無疑與這京都城的局勢全然不符。
是以,平樂王的這場婚嫁,極其怪異,怪異得像是專程遊街而來,似要做給誰看似的。
越想,心神越發飄遠。
待得半晌回神過來,那迎娶隊伍的嗩吶與鞭炮聲也已遠得聽不見了。
她深吸一口氣,面色起伏,終是轉身往前,在屋中的軟榻坐定,思緒翻騰,不住的思量揣度。
則是不久,樓下突然有腳步聲響起,似是有人登樓而來。
她這才回神過來,目光下意識朝樓梯口凝去,片刻,便見楚凌軒拎著一個食盒出現在了樓梯口。
“葉嫤,小爺給你送早膳來了。”他開口便是這話,也不知是急促的跑過還是怎的,氣息有些發喘,額頭布著一層略是明顯的薄汗。
葉嫤斂神一番,微微朝他笑了笑。
他咧嘴笑笑,足下當即朝不遠處圓桌行去,隨即將食盒內的菜餚全數端出擺放在圓桌上,再度朝葉嫤招呼道:“葉嫤,你快過來吃早膳,你看看這些東西你喜不喜歡吃。”
葉嫤並未拒絕,緩步起身朝圓桌行去,待坐定在圓桌旁,才見桌上的膳食雖是清淡,但食材卻是燕窩山珍之類,極是奢侈。
都這節骨眼上了,楚凌軒竟還能想到讓楚府的廚子為她準備如此豐盛早膳,不得不說,楚凌軒的這份真心啊,著實是讓她葉嫤心疼而又無奈。
“下次,凌軒公子不必再為我的早膳操心了,我隨意在悅賓樓後廚熬點清粥便成。”僅片刻,葉嫤委婉道了這話。
楚凌軒則眉頭一皺,極其認真的道:“這怎成呢。你身子骨本就虛弱,本來就該好生補補的。”說完,急忙伸手用勺為葉嫤舀了一大碗的燕窩粥。
葉嫤暗自一嘆,深眼凝他片刻,終還是將碗接過,隨意吃了幾口。
而待再度抬頭之際,便見楚凌軒正出神的望他,面色哀涼,整個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而又憂心忡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