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往常不同的是,劉燕青這次沒有將酒壺直接丟到王先生懷裡,而是恭恭敬敬的放在搖椅的把手上。
王先生的手不自覺的就拿住了酒壺,右眼微微開啟,看了一眼那個背對著自己坐在圍欄上是年輕人。
“大清早就送酒來,來了又不說話,就打算這麼坐一天?”王先生開口問到。
劉燕青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兩鬢斑白,日益見老的教書先生,他依稀間還記得當初第一次進入學堂時的場景。
王先生會給每個學生送一本他珍藏的書並送上一句話,當時送給他的那一本書就叫《一知半解》,劉燕青清楚的記得,他問了這位人人敬重的王先生為什麼要送他這本書。
王先生開啟泛黃書籍的扉頁,上面並沒有說明這本書是誰所寫,只有寥寥幾十字。
如果人生有捷徑,那就是讀第一流的書。
唯有讀第一流的書,才有機會成為一流的人。
王先生正襟危坐,指著兩行小字說道:“讀書一事,不可求全,更不可貪多,其中內容更是不必全知,只要記住這本書中最為精彩,最為有用的部分即可,若是一個都記不住,那就是不叫讀書,而只是翻書。”
那時候,劉燕青還小,只有六歲,不明白這些話的意思,只是後來慢慢發現,人們敬重的王先生也成了他所敬重的物件。
當學塾裡有學生犯錯時,王先生第一時間並不是打罵,而是讓那犯錯之人獨自一人坐在靜謐的廚房裡閉門思過,當所有學生都下學後,王先生才會進入廚房,與那人講道理,就是這樣一個王先生才教出了那麼多知書達理的學生。
只是當下,他們都不會再在這所學塾裡上學了。
劉燕青從小就沒有父親,所以每次上山打到獵物以後都會將其中的一部分給王先生送去,王先生是他的授業恩師,可更多的,劉燕青在心底是將王先生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劉燕青背對著王先生背誦了一手古詩。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
可還未背完,王先生就起身推了他一把,“去,別大清早的就來我這打鳴,我還沒睡夠呢。”
劉燕青嘿嘿一笑,沒臉皮的湊上前:“先生屋子裡那麼多書,我再選兩本?”
王先生沒有答應,也沒拒絕,只是過去良久才輕輕嗯了一聲。
劉燕青走進王先生的書房,在裡邊挑選了兩本書,一本《善惡》,一本《滴水》。
劉燕青將這兩本書小心翼翼的包好放進懷中,走進濃霧之後,才轉身朝著依舊躺在搖椅上的王先生深深一鞠。
讀書人之間的事情沒必要說的太清楚,說的太清楚了反而會讓人多想。
回到自家院子,劉燕青瞥了一眼那個小泥人劉婉君,小泥人感應到有人投來目光,於是扭了扭頭,發現是劉燕青在盯著她看,她也朝著劉燕青笑了笑。
若是放在以往,劉婉君哪裡會這般,而是直接問你在看什麼了。
這也使得劉燕青更加確定了要走出去的決定,他要出去看看外邊的天地,也要去找找那個不辭而別的人。
今天的院外同樣聚集了很多小孩,可他們卻遲遲不見劉燕青,只能看到劉婉君的身影在院子裡忙前忙後。
此時的劉燕青早就出了龍頭鎮,如馮世才所說,他沒有和任何一人說出道別的話,因為他猜到了,等自己走後,同樣會有一個傀儡劉燕青生活在這個小鎮裡。
兩人已經早早入城,可在入城的一刻,馮世才就明顯的感覺到了有一道眼神落在他們身上,儘管此時的馮世才能讓自己的神識覆蓋整座大城,可是他仍舊找不出那道眼神的根底所在。
顯然,這是有人以神通之術監視兩人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