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煩擾,沒有憂慮,身體好像輕得像羽毛一樣。
李伏青知道自己在夢中,好像回到爹孃還在的時候,哥哥揹著她從山上往下爬,等到回家,就能吃到孃親手做的紅豆糕,還有熱騰騰的杏花湯,即便在夢中,她都要開心得快要落淚。
周圍的空氣一下子變得炎熱起來,像是……鮮血落在身上。
紛雜的記憶席捲而來。
“阿兄,為什麼會哭成這樣?”
那是兄長離開蒼穹門之後,他們再見的那日夜裡,兄長總是說我沒事我沒事,卻不同她說為什麼要離開蒼穹門,為什麼孤身一個人回來,為什麼……會變得那樣寂寥?
她不敢問,夜半醒來聽在院子裡壓抑的哭聲,她走到院中,若不是看見阿兄滿臉淚痕,她不能相信自己一向開朗堅強的哥哥也會有痛哭的時候。
阿兄的眼淚撲簌簌落下來,泣不成聲:“他……死了!再也不會有人陪我做課業,和我一起練劍,對著我說傻話發呆了!他不在了!”
“關南哥哥他……”李伏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知道兄長臨走之前,關南哥哥還硬是跟著過來蹭了一頓飯,飯後兩個人在院子裡下棋,然後勾肩搭揹走出了家門。
一起離開,自然會一起回來。
然而那道背影,好像她再不能見到了。
李伏青被劇痛激醒,她猛地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昏暗的洞窟。
豆大的燭火照亮這個洞窟,她一時間不知是昏是暗,不知今夕何夕,她只知道,自己與兄長再不能回到往昔了。
視線落到身側的破爛傀儡上,她一下子認識到了自己如今的境地,再看看左右,沒有見到兄長,也沒有看到君姑娘和李公子他們,這才令她略微鬆了一口氣。
“既然醒了,喝點水吧。”
李伏青身軀緊繃,意識到是眼前這隻三尺傀儡在說話,她沒有接過遞來的水壺,想要起身,小腹卻一陣劇痛,她低頭看去,受傷的地方已經被包紮起來,鮮血滲出白紗。
“是你為我包紮了傷口?”
“是,你傷得很重。”傀儡開口道,“順手而已。”
“你救我,是又要用我來威脅阿兄?”
“怎麼會?”傀儡用他獨有的冰冷腔調道,“那是偃師的事,與我無關。”
“你這話說得好像你不是被偃師所操控一般,難道你還要說,你與偃師毫無瓜葛麼?”李伏青絲毫不信他的話,“你將我綁來這裡,除了拿我威脅我家兄長,還有什麼目的?”
“我與他自然不會沒有瓜葛,我將你帶來,只因為偃師需要你。”傀儡道,“不得不做而已。不然,他生起氣來,很煩人的。”
“他?”李伏青一瞬間聯想到很多,諸多關於偃師的傳聞紛至沓來,譬如他如何凌虐他人的心,將一個幸福美好的家庭變為人間煉獄,譬如他將活人制作成傀儡,讓傀儡殺死自己最親近的人,種種傳聞,讓她有所猜測。
“難道說,你是被偃師製作成了傀儡的人?”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聽從偃師的命令?
李伏青臉色蒼白道:“你分明與偃師是同一類人,殘忍無情,根本毫無人性與道德。”
“將我與他比作一類。”傀儡有些忍無可忍的厭憎,“你未免小看他的殘忍了。”
分明是一隻傀儡,四肢都有著明顯的損壞,甚至連臉上的兩顆眼睛也不知失落到哪裡,但此時此刻,李伏青就是能夠從他的肢體動作中看出他飽受羞辱的不耐與厭煩。
李伏青強行忍下心中的悚然,低聲道:“你既然自認為與他不是一類人,那麼,將我帶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