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黃沙像是一陣霧,在偃師身後騰起。
地面依舊平坦,被分作兩截的鐵傀儡靜悄悄倒在地上,君娉婷不知道地底還藏有多少傀儡,她愈發謹慎,此時不得不遺憾自己沒有趁手的武器,單憑手中的烈焰弩難以應對,而她並不擅長使用長劍,故而便直接將唯一的長劍交給了李暮山,隨身攜帶的短刀對於應對偃師毫無作用。
風沙之中掀起一陣令人心生焦躁的悶熱,君娉婷的鞋底像是被熱浪烘軟,要黏進地裡一樣,讓她的雙腿幾乎抬都抬不起來,握著烈焰弩的左手扣住弩身,右手緊緊按在弩箭之上。
不遠處的三尺傀儡吧嗒吧嗒將自己的手臂折斷又接上,看上去彷彿有些理智的樣子,誰知道他是不是比偃師還瘋?
君娉婷很難信任它顯露出來的人畜無害,那手臂翻折的聲音更讓她心煩意亂。
偃師來得令人毫無準備,還有一死一傷倒在地上,陸生更是被那傀儡握在手中,這綠峒窟不遠處還聚集著一大堆百姓,不知道什麼時候按捺不住,就會衝過來。
情況簡直惡劣到了極點。
不知何處傳來哨子的響聲,偃師彷彿被這聲音驚動,孩童般的身軀像狼一樣迅捷暴烈,坍塌的棚子被強大的威壓一下子壓癟,他的速度極快,幾乎快到了連君娉婷這等目力都難以看清的地步,一個呼吸的時間,偃師近在眼前,那隻潔白細嫩的手一下子按在她的腰間,君娉婷騰地一擋,左腿下意識擊出,藉此反擊逼迫偃師收回攻擊。
李暮山一劍橫挑,直朝著偃師的喉嚨,君娉婷一聲不吭單膝跪地,偃師避開李暮山劍勢,他如此敵我兩焚的攻擊,由不得人不退避,等到李暮山站在君娉婷身前之時,看見她右腿被鮮血染紅。
偃師幾乎是在頃刻之間用勾刃劃過她的右腿,當即便見了血,受了如此的傷勢,她輕喘一口氣,咬牙道:“無礙。”
“哦?看來,我給你的還不夠痛呢!”偃師指尖不過巴掌大的勾刃收回袖間,看上去躍躍欲試,很有興趣再給她添一些傷勢。
君娉婷一手撐在地上,聽見地底微微的震動,臉色有些難看。
畢休著急地幾個跳躍,在她身邊叫來叫去,君娉婷低聲道:“別管我,你回去找辰幽。”
偃師像是被她的低語提醒,再度看向黑貓道:“倒是忘了,還有這麼個小魔物,你以為是想走就走得了的嗎?”
畢休暗紅色的雙眸一下子變得鮮紅,宛若赤紅的熔岩在眸中流淌。
“杳息,你喜歡這小玩意兒嗎?你覺得,我們多個小傀儡怎麼樣?”偃師看著君娉婷,故意將聲音說得緩慢,一字一句都讓人聽清。
果真看見君娉婷露出憤怒的神色,他滿足般的眯了眯眸子。
看來,找到她喜歡的遊戲了呢!
“說真的,你現在的表情真讓人……難以形容。”傀儡再度跟他拉開距離。
君娉婷痛罵一聲:“變態!”
傀儡竟然極為認同地點點頭,頭一次做出如此活躍的動作道:“終於找到一個完全貼切形容你的詞句,我認為她真是個天才。”
“難道你每次只有在嘲諷我的時候才會如此歡喜?”偃師又開始思考起擰下它的頭顱的事情了。
“或許如此,我開始喜歡她了。”傀儡朝向君娉婷道,“你可以再多罵一些。”
“你腦子有病?你們兩個發瘋還能互相傳染了是嗎!”君娉婷真覺得這精分的兩個真夠令人厭煩。
“哈哈哈哈……”偃師大笑起來,彷彿聽到此生最好笑的笑話,笑得幾乎直不起腰。
君娉婷心說自己現在攻擊他,他還能反抗嗎?
有人親身給她做下了示範,結論是——不能。
偃師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珠,看向臉上多出一道傷痕的李暮山,無比輕柔道:“也許你現在自盡,我去拯救你的時候所耗費的精力還要更大些,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實踐實踐呢?”
李暮山的臉騰地漲紅,受到這般慘無人道的羞辱,實在難以保持平靜。
傀儡杳息被君娉婷罵了一遭,彷彿受到了極大的打擊,竟然有人將他與憺兮並論,令他格外受傷。
君娉婷的右腿還在滲血,但她依舊強撐著站了起來。
“你果然喜歡痛的感覺,該說你與李暮山不愧是友人,都有類似共同的興趣?”偃師露出一副令人作嘔的無可奈何的姿態,一手揉著額頭,用一種“我很包容你們理解你們”的口吻說道。
“我更樂意賜予你這種痛的感覺。”君娉婷留意到腳底的動靜,知道偃師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這般從容,他當時被鎮壓在大陣之下的傷勢,果然還沒有好透。
“既然你喜歡的話,我也不介意縱容你這種小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