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辰幽橐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陰血血傀之陣雖是陰血祭靈陣的一種分支,卻比陰血祭靈陣更加複雜難解,若要破解,須得——以身祭陣,以魂滅靈。
“為何不行?”君娉婷不死心地追問,“終於有法子破解,總有辦法的。”
辰幽橐看了看君娉婷,溫柔的眼中並無憐憫,甚至有些不解於尊神大人的焦急,終於從喉嚨裡發出聲音道:“陰血血傀之陣會召喚來邪魂,要用人的身去填補陣法喚邪的道路,用人的魂去熄滅邪魂的惡念業火,您要用誰去當這個以身飼邪的祭品呢?”
君娉婷啞口無言,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又是祭品……”她無法接受地後退一步,“難道要挽救一群人的性命,便要用另外的人的性命來填補?”
“當然。”辰幽橐這兩個字說得理所當然。
天地間沒有憑空得到的好處,這是天理,是萬物均衡的所在。
其餘人此時已經沒有心思震驚於一只鳥能夠口吐人言,他們被這破陣之法駭住,心頭濛濛然浮上一層陰霾,難道,真的沒有法子了嗎?
鮮紅的血液刺痛了每一個人的眼,整座祠堂滿是烏鴉的血跡與黑色的凌亂的羽毛,烏鴉的屍骸散佈在每一個人地方,漆黑色的眼眸依舊大睜,彷彿還在注視著世間。
那些殘存的安靜下來的烏鴉靜靜聽完辰幽橐的話,黑色的眼睛湧入希望的光芒來。
再一次,如撲火的飛蛾一般衝向死亡,拼盡全力地將身軀砸入陣法之中。
“你要做什麼?”宋青竹的身體在震顫,臉上的表情痛苦到無以復加,彷彿親身體會到了自己的身體被砸碎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生不如死,卻還要堅持著這般痛楚,將自己宛若祭品一般呈上。
只為了——一條生路。
屠千方看著眼前這悍然赴死的一幕,一瞬間突然醒悟:“他要……用自己的魂去熄滅邪魂的業火。”用自己的死,來換回他人的生。
終於,在所有的烏鴉都再不能飛動羽翼之時,君娉婷隱隱約約間看到一道朦朧的影子,帶著淡白色的光芒,微弱的飄在陣法之上。
微弱的影子最終化為一個年輕人的虛無縹緲的身形,清瘦乾淨,帶著文弱的少年氣,朝著他們微微笑著。
嘴唇微微開闔:“多謝你們。”
君娉婷聽不見他的聲音,卻能明白他在說什麼。
關南突然大聲說:“你不要做傻事!”
年輕人又笑:“對不起,當時嚇到你了。”
關南拼命地搖頭,他現在才明白,當時根本不是恫嚇,也不是威脅,那是為了讓他離開——為了讓他平安。
“我願意獻出我的一切,換回桑柘莊的平安。”
“值得嗎?”關南嘴唇微顫。
“他們是我的家人,我最親的親人,我本就只是個無依無靠的流浪兒,是他們給我一切,為了他們,這一切都值得。”
“你將再不能往生,魂飛魄散,為了這些害死你的人,你會後悔的!”關南大聲說,神情無比激動。
“我不悔。”桑新立無怨無悔,終於釋然,微笑著與死亡擁抱。
那道微弱的魂靈投入了散發著微微光芒的大陣之中,魂飛,魄散,形神俱滅。
忽然之間,天地間一道驚雷劈下,暴雨傾瀉而下,宛若蓄水的閘門旦夕間崩毀,在天地間湧來。
最終的祭壇緩緩轉動,沒有人能夠阻擋一個一心赴死之人,隨著暴雨的降臨,祠堂外的活死人變得更加暴亂,彷彿操控著他們的絲線被一瞬間斬斷,再也無法驅使他們,由著他們用一種獸性的本能開始撕咬、捶打著門窗,讓這座艱難抵擋的祠堂更加脆弱。
在不遠處的茶莊之中,一道灩藍色的背影悠然而立,那人噙著淡淡的笑,釋然道:“果然,還是失敗了麼?我本想將這裡變成一座死城。”
他身後站著一個枯瘦的老者,約莫六七十歲左右,面板呈現出一種冷硬的宛若石質的青灰色,帶著沉沉的死氣。
紅衣女童握著老人的手,眷戀地靠在老人身邊,看著藍衣人,怯生生道:“叔叔,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
“筠兒真聰明。”
“好在,血傀已經大功告成,桑柘莊二十人的性命,足夠煉成了。”藍衣人的笑意在唇角微微變形,透出一絲詭邪之氣,“我還給他們準備了最後一道大禮,但願他們能夠喜歡。”
熟悉的敬畏與恐懼再一次浮上桑樂筠的心頭,但她只是握住爺爺的佈滿溝壑的手,對眼前人俯首稱是。
長柳公子的目光穿透牆壁,悠悠望著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