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貓,孤零零地站在馬路牙子上,穿著長過膝蓋的羽絨服,睡褲,棉拖鞋,狼狽得厲害。靠邊停著輛摩托,上邊一個流裡流氣的小青年正沖她吹口哨。
秦深重重拍了下喇叭,鳴笛聲刺耳。青年回頭看到車標,啐了聲,走了。
他把有時帶上車,暖風調高了兩度,找了個路口往裡一拐停了車,把有時從副駕上拉進懷裡。
“怎麼了?”
馬路上風大,何有時凍得瑟瑟發抖,滿臉眼淚被冷風一吹,臉僵得都做不出表情來。這會兒暖和了過來,被凍回去的眼淚又捲土重來。
秦深指腹溫暖幹燥,一邊給她抹眼淚,低聲在笑:“傻不傻啊,多大了還做離家出走的傻事。”
“你沒良心!”何有時仰起臉,淚眼婆娑地瞪著他:“我離家出走還不是因為你麼!”
秦深心裡一咯噔。離家出走是因為自己,他順著這個邏輯往下一想,只能想到一個原因,就是有時的爸爸媽媽不同意他。
“叔叔阿姨說什麼了?”
他心裡沒底的時候不多,大多時候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達成什麼樣的結果,心裡都有個譜。這會兒她突然來了這麼一遭,猝不及防,秦深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有時哼哼唧唧只顧著掉眼淚,秦深越是軟著聲音哄,她越委屈。好半天憋出一句:“我媽她罵我……她都多少年沒罵過我了……”
“說什麼了?”
“她罵我輕賤自己,深更半夜跟野男人出門,不自重。”
“野男人”的心又一咯噔,“還有呢?”
“她還兇你,說你不是好人。”
抽抽搭搭說了十幾分鐘,總算說明白了。秦深懸在半空的心往下落了落,親她濕漉漉的眼睛,只親到一嘴鹹澀,柔著聲哄:“是我不好,我不該喊你下樓的。那,現在是要回家,還是回我們那裡?”
“不回家。”何有時利索得搖頭:“回去還得挨罵。”
回去的路上沒什麼車,一個半鐘頭就到家了。秦深抱著她上樓,脫了鞋襪洗了臉抱上床,全都安頓好了,再垂眸去看,她眼底那圈淺淺的紅暈看得他心都攥緊。
“我媽肯定是到更年期了……該看中醫……說你不是好人……”她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卻還在講自己的委屈,迷迷糊糊連不成句,聲音輕得快要聽不到了。
“睡吧,明天再說。”秦深關上了床頭的小夜燈,溫熱氣息拂過,在她唇角淺淺啄了一下。
呼吸弄得她癢,何有時往後躲了下,迷迷瞪瞪來了一句:“明天就領證去……”
盡管明知她這是說夢話呢,秦深還是呆了下。“領證”這個詞對他的誘惑太大,他回味了好半天才把這口糖消化幹淨。
怕未來丈母孃給自己記黑賬,秦深從床頭摸過有時的手機,輕輕拽過她右手拇指解了鎖,找到聯系人發了條簡訊過去。
“爸媽,我回家了,不用擔心。明天一早就帶著男朋友回去見你們,對不起。”
他以為二老已經睡著了,對方卻很快回了條簡訊。
“何有時你翅膀硬了,深更半夜的還敢離家出走了!不見!別把亂七八糟的人往家帶!”
語氣強硬,看樣子積怨挺深。
秦深揉揉額頭,苦笑,原本見雙方父母的計劃已經在他腦子裡成型了,硬是被有時弄得亂糟糟的。他放下手機,開始琢磨明天該準備什麼見面禮、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才能扭轉乾坤。
剛這麼想著,手機又震了一下,還是簡訊。
“有時呀,沒事,我把你媽勸住了,你媽她也是為你好,你別跟她頂嘴。明天大年初一,改天吧,你挑個合適的時間把人帶回來,我們先過過眼,要是你媽不同意咱再想辦法。”
短短幾行字秦深看了兩遍,笑著回了個“好”。
刀子嘴豆腐心的丈母孃,搭上個老好人岳丈,攻略難度一下子降了一半。這會兒已經五點了,隔著大半個城市,秦深彷彿都能看到中年男女憂心忡忡輾轉反側。
他見慣了有時平時和父母相處的樣子,她對爸媽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隔兩天一個電話,預報天氣叮囑吃穿,連逛超市的時候海鮮醬油哪個牌子的好吃都要打電話問問何媽媽。
唯獨在這件事上,母女隔閡太深,盛安驊又是有時的雷區,一碰就炸。這兩年想開了些,但根源的問題從沒解決過。
還真是盛安驊造的孽,留下的爛攤子都得他來收拾。
秦深這麼想著,在身畔人白嫩嫩的耳垂上落了個吻,不光不嫌棄這個爛攤子,反而心間熾熱。一路順著她的額頭,微濕的眼瞼,還有被紙巾擦得通紅的鼻尖親下去,親不夠似的。
她到底有多喜歡他,才會為他跟自己父母吵這一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