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得秦深眼睛疼,心頭火紓解不開,反倒愈演愈烈了。
剛拿著醫藥箱走回來,就看見有時又在低著頭看手機,手機一個勁兒地震,想也知道是誰的電話。她掐掉,對方不依不饒地撥過來,來來回回好幾遍,紅著眼睛欲哭不哭的樣子。
秦深下頷繃得極緊,把醫藥箱重重往床頭一放,塑膠盒與木櫃發出的幾乎是巨響了。何有時哆嗦了下,沒敢開口說話,下一瞬就看著秦先生坐在床邊,悶不吭聲地去掀她的裙子。
“秦先生!”何有時忙縮回腿。
她今天穿的還是裙子,裙子下是一條厚絨打底|褲,因為寬松,從下面推上去也沒關系。
“不用不用!”她一手握手機,一手拼命推開他的手,窘得整張臉都紅了,連連推拒:“秦先生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話沒說完,猛地被攥住手腕,男人手背青筋突兀,開口如震響在耳邊的悶雷。
“何有時,你想瘸一輩子?”
何有時愕然抬頭,只看到秦深目光冷厲,眼底有壓不住的煞氣漏出來。她沒忍住哆嗦了一下,推拒的力氣有點軟了。
手機鈴聲震個不停,此時聽來煩得要命,秦深劈手摔了,碎在身後的牆壁上,鋼化膜渣子四濺。
“別……”
何有時只來得及擠出一個字,臉上驟然一冷。
兜頭丟過來的東西有些份量,一股涼意從臉上開始,一路冷到心口,每個毛孔都飛快地瑟縮起來。她是天生遲鈍的那種人,東西丟過來的一瞬間,竟連閉眼的反射都沒做出來。
何有時呆住,後知後覺地摸了下臉。
一塊涼水浸過的,濕毛巾。
她就這麼出口的推拒,沉默地感受著秦深倒出藥酒,一點點給她揉膝蓋。
眼睛看不到,呼吸也憋悶,觸覺卻尤其敏銳。活血化瘀的藥水順著小腿流到腳踝,秦深隨手揀了團紗布擦去,動作不怎麼細致,紗布粗糙,磨在面板上有點疼。
縱然視線被擋住,都能感受到他手腕上凸起的筋絡,鼓|脹著的全是蓄勢待發的燥意。好像之前一個多月,所有溫和的表象都被打破了。
何有時怔怔地想,大概,這才是秦先生本來的樣子。哪怕他在她面前表現出九十分的溫和,她也覺得剩下那十分偶爾才冒出頭的冷淡和戾氣,才是真的。
這是秦深頭一次,看到她的右腿膝蓋是怎樣的傷。
整個膝蓋骨的前方蔓延過一道十幾厘米長的傷痕,環過半個膝蓋,縫得歪歪扭扭。因為膝蓋運動受限,右小腿肌肉使不上力,已經有萎縮趨勢。
秦深自虐一樣,沒挪開視線,就著治跌打損傷的藥酒給她揉。手勁不輕不重,何有時疼得哆嗦也沒敢哼一聲。
“以前喜歡的人?”
秦深垂著眼,沒什麼語氣地重複她先前的說法。
大冬天的,何有時拿冰涼的毛巾擦幹淨眼淚:“兩年前就分手了。”
過往實在難堪,她連“前男友”這個詞都說不出口。
還真是糾纏不清的前男友。
這麼個晴天霹靂砸下來,秦深才堪堪接穩,沒等他緩個三五分鐘,便聽有時接著說了下一句,秦深咬著牙根吸了口氣。
“也是……把我腿撞成這樣子的,肇事者。”
“髕骨開放性骨折。秦先生你知道是什麼麼,就是撕裂傷……膝蓋骨,和小腿整個錯位,骨頭破開皮肉,肌腱斷裂,要往骨頭裡打鋼釘……摔一跤,縫線就會裂開,得重新縫合的那種……”
“是他開車撞到我的,我沒橫穿馬路……我在斑馬線上走著好好的,學校限速30,當時還是綠燈,我看清楚了……”
她哭得整個人都在抖,好像整件事裡,“沒有橫穿馬路”卻遭遇飛來橫禍,才是最大的委屈。
“很疼。”
秦深心都要被揉碎了。可她沒給他回應的機會,死死抱著個很大的綠毛烏龜,毛線織成的那種。
“他賠了錢。因為是在學校裡撞的,連系主任都來勸我息事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