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數秦深身上的優點,“有的放矢”大概要排在頭一位。
斑馬線上的一對小年輕過著馬路也不忘打情罵俏,綠燈亮了還沒走過去。孫堯看得頭疼,後頭車流裡一片刺耳的鳴笛聲,他也懶得再按。
秦深多瞄了兩眼,倒覺得挺有意思的。
他還沒體驗過這種普通情侶談戀愛的方式,大概是因為該情竇初開的年紀沒開,後來那麼些年也始終沒遇到對的人,自然於情愛之事無動於衷。
秦深從小情侶身上收回視線,心思微動,拿過手機給何有時發簡訊。
——明天不用再去半山公寓了。
發完這一條,秦深繼續打字:“我搬到市區了,地址是……”
簡訊還沒編輯完,有個電話打進來,江呈的,興高采烈的樣子:“哥你是不是要回公司了?”
秦深:“不回。”
“哦。”對面頓時萎了,從大二繁忙的課業嘮到公司那群老油條,足足絮叨了五分鐘,秦深心思跑到了別處,挺敷衍地應著,江呈也不在意。
秦深掛了電話回頭再看,何有時的簡訊早已經到了,三條。
——嗯,我知道啦。這個月的薪水孫先生已經預支過了,我一會兒退給您。還有您昨天下單的as|r裝置,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發到我這裡來嗎?我實在喜歡,能分期還您錢嗎?
——我仔細想了下,分期還錢還是太唐突了,商品您還是退掉吧,對不起。另外這段時間和您共事很愉快,沒能幫到您實在抱歉,如果以後我在as|r圈裡碰到有能力做心理特護的,也會聯系您。”
——最後祝您身體健康。再見啦,秦先生!
秦深:“……”
幾乎是懵的。
等他回頭看了看簡訊,這才明白。他前一條說“明天不用再去半山公寓了”,有時大概理解成被辭退了。
秦深無奈得厲害。
他不過是發了一句“明天不用再去半山公寓了”,他不過是沒來得及發下一條,他不過是接了個時長五分鐘的電話,有時就已經腦補成這個樣子了,還“祝您身體健康”,還“再見”,擺明瞭就是再也不見的語氣。
秦深開始深呼吸,對她這個反應不高興極了。
退一步講,就算有時把他的話理解錯了,以為被辭退了,她居然連句為什麼都不問,就這麼單方面地斷了聯系?還一口一個“您您您”,生怕氣不著他。
心裡噌噌冒火,秦深還硬是得憋著。盡管隔著文字,看不到她的表情,可他偏偏就是能猜得到,有時這會兒得難過成什麼樣了。
她一定又覺得自己被嫌棄了,一定又在懷疑自己否定自己。她簡訊裡末尾“再見啦”,聽來歡快,卻與她平時的語氣習慣一點都不一樣,想來是怕他看出自己的失落。
編輯了一半的簡訊丟到一邊,秦深再不遲疑,回了個電話過去。
等了十幾秒後才被接起來,“秦先生?”
電話那頭的聲音果真如他所想,低落得厲害。像是她養的那貓兒,歡喜的時候從不表現出來,失落的時候卻從來瞞不住人。
秦深深吸口氣,把語速放到最慢:“我的意思是我以後不在半山公寓住了,搬到市區了,南湖區的怡景花園,離你很近,大概十五分鐘的車程,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
“啊,我還以為……”
後半句何有時沒說,先前的抑鬱一掃而空,嘴角立馬翹了起來。她有點摸不著頭腦:“怎麼突然要搬家呢?半山公寓不是住慣了麼?”
秦深沉默了片刻。
“太冷清。”
過去的六年不覺得,現在覺得山上太冷清了。
半山公寓是很好,綠化率90,四十畝的天然湖泊,比市裡空氣好。住戶又大多是些淡泊名利的老人,整個小區大概找不到一個熊孩子,從週一到週末的每一天都安靜極了。
但是,為緩解神經焦慮而挑的僻靜之所,從來不能稱之為“家”。
“那……秦先生還要我做特護嗎?”何有時小心地問。
秦深捏了捏眉心,這會兒他心裡悶著氣,就不想哄她,言簡意賅回了一聲“要”。
他這語氣比往常敷衍多了,何有時聽見,卻還是歡喜得不得了。猶豫了一會兒,小聲問:“那,分期付款的期限……能延長點嗎?”
秦深呼吸愈發綿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