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我的xue道。”段謹之看向安然的眼光裡莫名幾分厭惡。
安然似是酒突然醒了大半,哆哆嗦嗦的替段謹之解了xue道,卻見段謹之頭也不回的往絲竹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出了段府絲竹才發現眼下的自己是何等慘烈,原來這樣頭也不回走出來的她,現下根本就無處可去,想起在蘇州唯一能夠容身的地方,似乎也就只剩仙林湖畔的五裡亭了,於是她飛身往湖邊奔去。
到了仙林湖才發現,這裡的景緻是與白天完全不同,月色下的湖水和林子靜謐的有些詭異,湖水的波紋是墨黑色的,樹木在月下的剪影拼接出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圖案,像極了一個個面目猙獰的野獸,它們張口獠牙、蠢蠢欲動,風微微吹過的時候樹葉會晃動,地上的影子也隨著一動一動,彷彿是給給這些怪獸賦予了鮮活的生命。絲竹突然明白,此刻襲上心頭的,最為令她恐慌的東西,那便是絕望的孤單,這才是一頭真正的猛獸,會將她吞噬,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在它噴著熱氣的嘴裡被咀嚼著,被它咬住了咽喉,憋的無法喘息。
看著空曠的湖水,靜逸的樹林,清冷的月光,以及這一望無際的黑色天幕,絲竹突然開始恐慌的對著空曠的湖水大聲呼喊“雪貍”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一聲比一聲悽厲,她開始瘋了一樣的想念她,她的內心噴發出一股無名的憤怒、氣惱和委屈。
死亡是什麼?是一個人突然不再動,不再說話了,沒有了呼吸和意識,她會被長埋於漆黑的地下,化作泥土,化作塵埃,任你如何瘋狂的想念她,需要她,懇求她,她都不會再應你。死亡到底是什麼東西?是前一瞬一個人還具有思想、情感和聲音,卻在下一刻變作一個沉睡的木偶沒有了任何感知,莫名其妙的於這世界上憑空消失,卻從未有人知道她的去處。這是一種多麼微妙存在?
段謹之憑著感覺找到了五裡亭,看著眼前靜默的絲竹他不知作何言語。沉默良久後他方才開口道“絲竹,你要信我,這中間有些許誤會,我知道這句解釋有些蒼白,可你依然要相信我!”
絲竹冷笑道“我可以為你與天下人為敵,但我容不得你負我。”
段謹之道“我從未負你。若你不信我可對蒼天起誓。”
絲竹道“我只相信眼見為實。”
段謹之道“你明明知道,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絲竹道“好!那我要你殺了宋安然。”
段謹之驚慌到“安然她只是個孩子,她只是喝醉了一時胡鬧,她本性不壞的。”
絲竹道“可我就是容不下她。”
段謹之道“安然就如同是我的親妹子一般。”
豈料絲竹聞言突然怒氣沖沖的一抽浮游軟便,一招雲中探月甩出去的同時道“即是親妹妹你還能與她做出這般茍且之事?”
段謹之見勢只得飛身一閃躲開那劈過來的一鞭。
絲竹又甩出一招走馬觀花道“她喝醉了,你被點了xue道,此意你與她都無過錯,那麼錯是在我了?”
段謹之乘勢一把將絲竹從背後抱住道“你豈能有錯?都是我的錯,我錯在一開始便不該替自己辯解,應該負荊請罪,任你懲處,豈敢再給自己多找藉口。絲竹女俠您大人大量,千萬不要同我一般計較,你打我罵我自然都是應該,可你若是氣到自己我會心疼。”
絲竹一把甩開段謹之道“段謹之,你不必跟我花言巧語!”
段謹之又沖上前去抱住絲竹道“句句屬實,不敢再有任何欺瞞,只要你答應不與自己置氣,我便任你懲處,你想揮鞭子也罷,實在氣不過你也可以刺我兩劍,我都不敢還手。”
絲竹聞言悲悸道“我以為你不會騙我,沒想到如今連你也負我,我都不知道這世間到底還有何真話?”
段謹之聞言心疼歉疚道“這世間的女子我只愛顧絲竹一人,若有分毫欺瞞,此生願遭天譴,孤獨終老。”
絲竹聞言頹然到“段謹之,我討厭你!”
相逢各有千般,相伴自是不易,任爾貪嗔痴念,緣起緣滅,眾生無數,唯有情愛從未故去。
宋安然呆坐在先前的地方出神,靈兒不知所措的立於她身後,自段謹之離開以後,二人便一直保持著這樣一個形態,一個時辰未曾變動。
“靈兒!”段謹之喚了一聲。
靈兒應聲走來,一路上暗自觀察著段謹之和絲竹臉上的顏色。宋安然終於抬起頭來,看段謹之牽著顧絲竹,她的眼神瞬時變得格外複雜。想起方才的場面,段謹之自覺幾分尷尬,他尚且還有些不能原諒宋安然,於是刻意迴避著不看她,只向靈兒交代了一句“絲竹姑娘明日想尋一個安靜之地起居,一切就仰仗靈兒多費心照料了。”
靈兒聞言乖巧點了點頭。
不料宋安然卻突然起身說了一句,“謹之哥哥,情至深處,我無怨無悔!”
豈料絲竹聞言突然一抽腰間的浮游軟鞭,一個飛身一鞭抽了出去,段謹之只得跟著飛身躍起,伸手抓住了絲竹揮過去的鞭稍,擋在了絲竹和安然中間。
“哼!你急什麼?這一鞭縱然揮出去也打不到她的。”絲竹竟然邪邪冷笑道“因為我知道,以你現在的武功,我根本動不了她。”,話畢絲竹又對宋安然惱怒到“宋安然,你若覺得心有不快可以隨時找我尋仇,當然,以後若我遇見你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便永遠躲在宋柄易和段謹之身後,可千萬不要落單。”
段謹之見勢只得無奈的勸阻道“絲竹,我們幾日長途奔波,想來你也是累壞了,不如我送你回去早些休息。”,後又對安然道“安然,你我往後最好不再相見。”
絲竹最後對安然道“宋安然,為了宋炳易我也該殺了你,可是我不曾對你下手,那是為了我師傅,還有眼前這為你不遺餘力的段公子。你若再不知好歹,便別怪我不講情面。”
安置好絲竹之後段謹之獨坐於小院的石桌前悠長嘆氣,想他這十幾年來所有喜怒哀樂加起來也不及這幾個月多。他只覺得,最近自己的情緒變得有些反複無常,時而是令人心悅沉迷的狂喜,時而是不知原由的憂慮,時而覺得前路柳暗花明,時而又覺得四下一片渺茫,彷彿整個人都置身於一個奇怪的境地,時而冰,時而火,時而又是冰火相融,痛苦與喜悅水乳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