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謹之聞言也是不由放大了瞳孔,他只道絲竹和雪貍一樣,是天門中跟著離殤的一個小丫頭,卻原來她竟是天門裡從未露面的三小姐,她和穆離殤、付清風一樣,有著讓江湖豪傑膽寒的名號天門三大執法弟子。而眼前一襲黑衣,滿身殺氣,拒人千裡之遙的這個女子,才是真正的顧絲竹,才是她的本來面目,那麼那天和她一起喝酒,說想看著天下團圓的那個白衣女子,那個純潔的一塵不染的白衣女子,她又是誰呢?段謹之忽然覺得心累,頃刻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他有些混亂,彷彿現實裡所有的一切被翻了個個,一切顛倒本末,亂七八糟到讓他無法梳理。但他很快又辨清了眼前的局勢“顧絲竹!從此往後你便於這世上徹底消失了,而眼前站著的這天門三小姐,往後,我們只剩刀劍相商,你死我活。”這便是名門正派和邪魔歪道,江湖兒女之間撇不去的悲哀。
“那便公平一點,咱們就以二對二。”說話的正是湖北的執事掌門陳啟泰。“只是我還得再邀一位大師和我聯手才是,延悟大師,不知您可願意?”話畢見他把目光移向一直穩坐一旁,從頭至尾神色沒有一絲變化的那位少林寺僧人。
“阿彌陀佛,老僧今日是替延覺師兄來參加這武林盛會的,本不該妄自出手參與這殺戮之事,可是這位離殤公子出手過分狠辣,瞬間功夫便使這十幾位施主命喪此地,如此老衲卻也不得不與郭掌門聯手來阻止這場屠戮。”
“應該的!只不過延悟大師既想阻止為何不在他們活著的時候就出手呢?。”絲竹開口厲聲道。
“阿彌陀佛!老僧慚愧。”
“絲竹只是與大師說個玩笑,還請大師不必介意。”離殤這一句看似致歉,話語裡卻沒有半點致歉的恭維。
“這位女施主說的並沒有錯!是老僧考量太多了。”
“既然如此,大師現在出手也不遲,否則一會兒可還會死更多人的。”絲竹故意挑釁道。
“大師先請吧。”離殤道。
“阿彌陀佛!”才唸完這一句,那老僧延悟手裡的一串佛珠便已脫手而出,此次是絲竹先起身一躍,用劍一削將佛珠擋出。那老僧在落地的同時也接下了被絲竹一劍削的快速旋轉過來的佛珠。那邊陳啟泰也已經出手,只是他手裡的鋼刀還未落下就被離殤一個劍式生生給壓了回去。
“這個交給你,那和尚我來對付。”離殤得空還跟絲竹說了一句。
“那便謝謝師兄了。”
絲竹聞言一個跨步,飛身上前的同時不做停留,這次是她先發制人,步伐之快讓臺下的看客震驚,幾個旋轉便已近身至陳啟泰身前,幹淨利落一劍刺出,使出她與付清風獨有的天禪劍法。可是這陳啟泰能坐到湖北總掌門人這一位子,自然也是有真本事的,不似之前那些個有勇無謀的蝦兵蟹將。只見他早已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手起刀落,使出一招“獅子搏兔”,刀劍碰撞發出的聲音極為刺耳,不過兩個人這一招並不拼內力,一招即了便各自分開,然後不做喘息,刀劍立馬重新纏鬥在了一起,接連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再說這邊絲竹剛飛身上前,離殤也立馬出手,兩個跨步劍式既出,人還是在騰空的位子,而那老僧顯然也是修為不淺,淡定從容的一個回身一掌拍出,掌力在半空截住劈過來的劍式,兩股氣力相撞,砰的一聲炸了開來,那老僧一個轉身迴旋躍出兩丈以外,離殤在空中幾個淩空翻飛也是剛巧避開兩相碰撞的劍氣,穩穩的落在了臺子的一側。兩人相互一視,幾乎同時躍起,電光火石間那老僧已在空中連拍數掌,不過都被離殤幾個劍式破了開來,只這一出手的較量,離殤便已經直接使了劍訣七式裡的第五式。
高手交戰自是硝煙彌漫,看似平凡的一個掌法或劍式,都是有著四兩撥千斤的作用。天門一派為玉虛散人季長禮所創,性本親和又不戀廝殺,因此是以劍法精進而出名。陳啟泰以祖傳刀法在江湖上揚名立萬,是以勢大而力沉,刀法簡單卻適應實戰而得彩。眾所周知少林功夫是講修為,平心靜氣、參禪悟道,是以得心法而養內力,僧人慈善,修為淺者使棍棒,修為深者比掌力,而臺上這延悟大師少說也得是三十年以上的修為了。這場華光迷彩的大戰真可謂讓這些天天叫囂著要稱霸武林的小幫派們開了眼界,原以為自己所向披靡的他們這會兒只剩瞠目結舌暗暗贊嘆的份兒了。
臺下緊張的不敢大口喘息,臺上糜戰仍在持續。
“陳掌門,慢了!畢竟是年紀大了些。”話畢只見絲竹手中的劍像閃電一般削了過去,那陳啟泰自覺再有遲疑右手可能會被直接削掉,於是只得脫開手中的鋼刀,後退的同時一掌拍出,那刀受到陳啟泰的掌力後刀尖直指絲竹的鼻尖飛速戳了過去,絲竹靈巧的一個後仰空翻,人才翻到倒立的位子時那刀就已擦著裙裾切了過去,繼而被身後的離殤一個劍式劈出了場外,直接插在了不遠處的一個門廊上,絲竹翻身落定的同時見那陳啟泰手裡已經沒了兵刃更是不做遲疑,飛身而起在空中幾個騰空連環踢都被陳啟泰一一用掌接住。絲竹藉著陳啟泰的掌力在空中再翻一個淩空倒立,俯沖向下的同時手中的劍已經編製出了密密麻麻的劍花,劍式之繁雜,劍法之快,陳啟泰憑借掌力已然無法再招架,何況他又本不善掌法,而此刻手中又無兵刃,如果再徒手去接,那無疑將被一劍削掉手掌,於是他心裡竟著了急,腳下的步子愈發淩亂了起來。
那老僧一看陳啟泰已是明顯的處於劣勢,於是一串佛珠再次脫手而出,直擊絲竹身後,離殤欲將飛出的佛珠一個劍式劈開,卻不料那老僧卻早有打算,佛珠出手的同時他已經一掌直取離殤面門,離殤即刻側身避開的同時只得出劍相迎。若說一心只想著和絲竹一刀兩斷的段謹之,在這一刻他卻也為絲竹捏了把冷汗。不過這對絲竹而言似乎就在預料之中,只見她就地一個縱叉劈了下去的同時伸開雙臂身體一個後仰,那串佛珠就擦著她的面門橫切了過去。那陳啟泰見勢即刻不失時機的幾個連環掌劈出,絲竹執劍在頭頂幾個翻腕回轉迫開了陳啟泰的掌勢,趁機一收右腿,在地上順勢做了幾個連環的秋風掃落葉式的掃堂腿,那陳啟泰不但無法近身反而被迫連連後退。
終於,沒有了兵刃的陳啟泰如同沒有了臂膀的劍客,失去了他原本的戰鬥力。待延悟大師回首再看時,絲竹的劍尖已經貼在了陳啟泰的咽喉上,一襲黑衣的絲竹此刻昂首挺立,眼神裡是說不出的傲氣。那延悟大師赫然停手說了句“罷了,罷了!本是以二對二,如今陳掌門已然失勢,老僧縱然拼死一戰贏下來了,最終也不過是得個平手,更何況二位若是當真聯起手來,老僧根本就沒有什麼勝算。”
“大師過謙了!”離殤抱拳淺淺一揖道。
“二位本是江湖中年少有為的少年豪傑,年紀輕輕就得如此修為,實屬人中之龍鳳,只是二位師出天門,殺心太重,以後若肯向善那必定是武林之福,若行之如故的話,恐怕武林中還得有多人命喪於你們的劍下。阿彌陀佛!”延悟話畢又舉起右手唸了句佛語。
“大師所言是,卻也不是。善惡本無形,一個人的出處與其作為並沒有絕對的關聯,我們天門雖使刀劍殺人,但我們有時也會救人,而且有一點我自認為我們向來都比你們這些名門正派要高尚的多,那就是我們做什麼樣便事就披什麼樣的皮囊,雖然面目是顯得醜惡了些,但內心尚且要比你們想象中幹淨的多;而你們當中的一大部分人,看似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道貌岸然,可暗下做的事情卻是連禽獸都不如的,難道說你們名門正派就從不出奸邪之人,世世代代的造福了這個武林麼?”絲竹的話裡幾分輕蔑,杜宣倒是聽了暗自點頭。
延悟大師突然哈哈爽朗一笑道“這位女施主小小年紀即可如此能言善辯,是個有慧根的人,而且聞施主所言也是字字句句很有道理,老僧慚愧了。”
“大師客氣了,是你一心向善,被你所謂的善心蒙了眼,所以看事情的角度難免偏激了些。”絲竹話裡依舊不減譏諷之意。
延悟大師又是爽朗一笑道“女施主所言極是,老僧是該回去參禪悟道去了。”言語間延悟大師便飛身下了臺去,向段天來做了辭行便徑直摔著一幫少林弟子離開了。
絲竹一收劍,那陳啟泰也訕訕的下了臺。臺下即刻一陣騷動,本來眾人還些許擔心,怕如此嗜血的天門三小姐,一抬手便會結果了這陳長門的性命,個個思慮著要如何替他求情,面對這伶牙俐齒的姑娘又當如何爭論,卻不想她竟這麼輕易就放了人。
離殤一揚眉道“還有想說話的早些上前來,否則這崇文金鼎我們可就要帶回蒼狼山去了。”
四下一時又是一陣寂靜。
終於,又一人飛身上了臺,來人乃是武當派的大弟子古諺。倒是眼前的這個並不怎麼出彩的人,引得絲竹不由往臺下看了一眼,見那玄空道長穩坐臺下,笑的一臉慈祥,再看他已是銀須白發,卻依舊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確是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這讓絲竹不禁聯想到了她的師祖玉虛散人。
“古諺此番前來自知不是二位的對手,不過我武當向來是以劍法而立足江湖,方才所見天門劍法同樣精彩奧妙,因此並不打算爭鬥,只是想上臺和二位切磋一下。不過以我之力尚不足以一戰,因此我也必得邀請一位同門與我聯手。”他倒是極為謙賢的抱拳說了這麼一句。
“那是自然。”離殤一笑道。其實在他心裡,若說稍微不那麼厭惡鄙夷的,也就武當勉強能得他通融。
古諺尚未開口請誰上臺,段天來已經朗笑道“那便由我和古諺師弟聯手一試吧。”
此話一出臺下一片嘩然,想來他們的盟主若是敗在這兩個小娃的手上,那他們的顏面以後要往哪擱呢?何況延悟大師方才都已開口言敗,而段天來武功並不在延悟大師之上。
於是大家紛紛勸解道“段盟主萬萬不可。”
“是啊,段盟主,往後武林中諸多大事還有仗您來決斷,萬不可和小輩們出手計較。”
“對對對,我們武林弟子眾多,隨便一個都可以替段盟主出戰,盟主實在不必親自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