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聞言只是笑而不言,倒是安然難得看到段謹之這般窘迫的模樣,於是戲謔道“我可是第一次見段公子自謙啊!真是非同小可!非同小可!”如此一來段謹之可更是有苦難言了。
互通了姓名之後,三人只隨意閑談,也不扯上身世背景,所以氣氛倒也融恰。突然,一個身著黑衣的小姑娘神色些許慌張的進了店裡,目光四下掃尋,但見絲竹坐在段謹之這裡,方才調整呼吸,穩了步伐,徑直走到桌前,先是很有禮貌的一點頭,算是向段謹之和宋安然微微見了個禮,隨後附在絲竹耳邊說了句什麼便一揖走開了。
絲竹聞言後向段謹之和宋安然一頷首道“絲竹今日有幸識得二位實屬上天眷戀,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無緣同二位深談,便就此別過了。若他日有幸能為二位盡綿薄之力的話,自會十分樂意,咱們便他日有緣再見吧。”話畢便欲起身離開。
段謹之忽爾想起什麼,便開口對絲竹說了句“既然你我今日已是同桌飲酒,也互通了姓名,就算是朋友了吧,他日姑娘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也請開口。”
“朋友?”絲竹恍惚唸了一句,繼而見她微微一笑道“絲竹明白了,那便就此告辭,咱們他日有緣再會。”話畢三人拱手道別後,絲竹便起身信步走出了店裡。
一句他日再見?只是一個在涇陽,一個在蘇州,還能怎麼再見?但是,絲竹知道,既然說了再見,那便一定會再相見的。
眼見著絲竹走遠,安然這才笑眯眯的問道“唉,謹之哥哥,你說這絲竹姑娘,她美不美啊?”
“安然妹妹覺得呢?”段謹之不答反問。
“其實不用問我也知道,兩次替人家出頭,才講幾句話就跟人家說是朋友,還對人家說往後有事盡可找你幫忙,男人啊!這點兒小心計…….”宋安然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
“嗯…..從男人的角度看呢,她自然是很美麗的,不對,應該說是特別美!可是我想知道,這……要是從女人的角度看呢?”段謹之把特別兩個字唸的很重,末了又故作幾分好奇之色盯著安然問道。
“人的本性皆是一個貪字。不過你放心,我對女人的美貌是從來都不嫉妒的,因為我已經擁有且足夠了的的東西,自然也就不會再去貪圖了。我承認她是很美,但我們是不一樣的美,沒有可比性,也就沒有什麼好嫉妒的了,所以你也不必故意拿言語激我。”安然一邊品著桂花糕,嘴角還沾了一抹白粉,一邊悠然不屑地說道。
雖然面上沒露痕跡,但是聽完這一席話,段謹之心裡倒是不由的佩服了一下,安然這段帶著自誇性的哲理,細細思之倒真是頗具內涵的。
郊外樹林,由於天色漸暗,樹已經模糊成了輪廓,看不清枝葉的形狀。不時有鳥兒撲稜著翅膀飛過,卻也是最晚歸的鳥群了。夜幕上已經點了繁星,和絲竹在黑夜中閃閃發亮的兩只眸子遙相呼應。若不是行走江湖的人習慣了這種披星戴月的生活,一般人還真沒有膽識在這寂靜的陰森森的林子裡一個人出沒。
忽爾聞得身後樹葉發出異樣響動,絲竹一個飛身攀上了身旁的一顆大樹,屏氣凝息傾聽著周圍的動靜,可是四下一時卻又靜的鴉雀無聲。耐心靜待片刻之後,果然從身後不遠處的一棵榕樹上飛出一個人影,此人似乎也稍有凝滯,站在原地聽了聽動靜,繼而大步向前走來。
絲竹一個飛身沖了出去,同時出鞘的劍身藉著月光閃出了一絲清冷的光芒,劍尖直指來人,鋒利的刺了過去。那人顯然早有防備,飛身一閃便已跳出了一丈開外,絲竹迅速一個回身的同時,一招撥雲探月的劍式已經挑出。
“絲竹,停手!”黑夜裡,男子的聲音清冽響亮,一如當晚的月光。
絲竹即刻收住了手中的劍,驚喜的叫了一聲“師兄?”
雖然月光朦朧,但是此刻站在絲竹眼前男子,卻依舊輪廓分明,英俊的臉龐在月光下更添幾分冷傲,可是那笑容卻比圓月夜的月光還要皎潔,像是黑夜裡突然看到火光的溫暖,給人一種對生活的明媚希望,眼神裡滿滿快要溢位的寵溺,全皆是因為眼前這個姑娘。
“再逗你的話,可真要死在這裡了。小丫頭,辦事還是這麼幹淨利落,過來我看看,又長大了多少?”
“師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絲竹說著話已經合劍沖了上去,緊緊抱著男子的手臂。
“是長大了不少,可是脾氣還和從前一樣,多少稚氣了些。”
“你見過師傅了嗎?師姐也回去了,你知道嗎?”
“沒有!回去的路上聽聞你在這裡,過來看看。”
“師兄,我明日便要去蘇州了。”所有的快樂彷彿瞬間都凝滯了。
“我知道,雪貍已經告訴我了。還好我是今日到的涇陽,這一錯過,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相見呢。”
“嗯!”
“好了,你且早點回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趕遠路,路上可是沒有時間給你睡個好覺的,見你一面,我便也放心了。”
於是二人又隨意閑談了幾句,便匆匆作了別。其實也並非是人情冷漠,不過是這一對師兄妹,他們顯然早已習慣了這人情世故中的聚散離別。穆離殤走後剩下絲竹一人,她倒也不急著回去,獨自慢悠悠,藉著透徹的月光,沿著小路往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