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回答我的問題。”42號堅決的提出要求。醫生抬起頭,將筆記本收了起來。他從窗臺下的桌子上拿起一份報紙,舉到42號面前。
報紙是日文的,42號無目的的看著報紙的標題——《佔領軍如約移交部分財政權》、《昭和軍用票作廢計劃今提交新國會審議,民眾代表將首度於國會內陳詞辯論》、《繼續清算華族資産,佔領軍突擊搜查東京第一人壽大廈》、《百廢待興,第三新東京規劃草案公佈》……
“這是什麼?”42號一臉迷惑,不太明白醫生的用意。
醫生用細長而有力的手指指了指報紙上的一個地方,如同一股電流透過自己身體一樣,42號突然覺得汗毛倒豎,嘴唇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1947年……5月……9日……”
醫生把報紙放回桌子上,雙手半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大拇指露在外面。
“想起什麼了嗎?”
“這不可能……我是在滿洲,關東軍秘密地下基地,是進行細菌戰研究的i實驗區。明明是1945年8月。我一覺睡了將近兩年?”
“我說過了,你這次睡了不到1個小時。”
“這話是什麼意思?已經過了1年9個月,你卻說我只睡了1個小時?”42號似乎是抓住了醫生的破綻,“這沒有邏輯啊!”
“並非如你想象的這樣,正確的說,你開始在我這裡接受治療已經是6個月前的事情了。看來新的藥物並沒有發揮預期中的效果,不妙的是,之前取得的一些效果現在看來似乎也基本消失了。你還認得我麼?”
“您是上田教授吧?但是我並沒有見過您,也許失去記憶前您見過我?因為爆炸,我失去記憶了,沒錯吧?”42號開始有些困惑了。
上田教授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但也沒有回答42號提出的任何問題,他走到42號的床頭,拿起一個話筒似的東西。
“這是什麼?”
“從美國進口的新式錄音機,這樣我們的對話就不必每次都請實習醫生或護士記錄了,安裝新機器是上個月的事情了,你完全不記得麼?”
“上田教授,您是在和我開玩笑嗎?什麼1947年?什麼治療?這是什麼地方?大家都到哪裡去了?這是什麼陰謀嗎?您要對我怎麼樣?”一連串的問題脫口而出,42號不願意相信上田教授的話,但是他內心裡卻開始恐懼。
上田教授低下頭,說道:“陰謀嗎?如果你認為我對你實施陰謀的話,這陰謀的意義何在呢?”
“您是不是想從我身上知道什麼事情?比如說,我失憶之前,可能掌握了什麼秘密?”
上田教授看著42號,表情似乎是有些憐憫,他反問道:“你記憶中,我是做什麼的?”
“聽安娜……潘諾娃研究員說,您是細菌學專家,在憲兵隊的脅迫下從事細菌武器開發。對了,既然這樣的話,你為什麼又是醫生打扮,講話也像醫生一樣?”
“我就是醫生啊,我是精神醫學博士、上田精神病院院長和主任醫師上田教授,你是我的病人,編號’42號’。這裡當然是我的醫院,位置大約在京都和大阪之間的鄉下。”
42號愣了一下,上田教授舉起話筒,開啟開關,緩緩地說道:“1947年5月11日下午14點20分,病人編號42號,主任醫師上田教授。與病人對話,發現新的妄想症狀,認為我是從事細菌戰研究的細菌專家……”
“等一等!”42號大聲說道,“什麼妄想症狀?這不是妄想!這是我經歷過的事情!至於您的身份,那是安娜研究員說的,她在哪裡?”
上田教授安靜地等待42號說完,舉起話筒繼續說道:“病人再次提到安娜·潘諾娃的人格,表明其人格分裂的趨勢並未因新藥物的投入而有所減緩……”
“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人格,什麼人格分裂?你不要胡亂做結論!”42號有些生氣了。
上田教授把42號的臉仔細打量了一番,又舉起話筒:“42號病人蘇醒後10分鐘,快速出現暴躁症狀。鑒於我已經成為42號病人新産生的妄想情節中的一名角色,看來有必要加強警衛措施,提高鎮靜劑用量……”
“等一下!”42號意識到繼續這樣溝通下去可能會導致更加被動的結果,他決定改換方式與上田教授交流,至少要摸清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改用比較溫和的語氣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您能告訴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如果我是病人的話,難道沒有權利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嗎?”
上田教授把話筒掛在42號頭部上方的掛鈎上,把椅子挪到床邊坐了下來。
“你印象中還能記得什麼事?可以跟我約略說一下麼?”上田教授問道,語氣緩和了許多。看到新策略似乎起到了作用,42號也決定暫且緩和一下情緒和猜疑,將自己被山田等人發現起,直到在會客室昏倒的事情約略講了一遍。但是他略去了那把奇怪的鑰匙,以及發現向井二等兵的無頭屍體的事情;另外,他也沒有提到偷襲南少佐時,他在維修通道內發現固定隔離柵欄的螺絲釘被人拆掉的事情。
從42號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歷時,上田教授就從桌子抽屜中拿出一本厚厚的裝訂簿,一邊聽一邊做些記錄。42號覺得重點都講的差不多了,說道:“基本就是這樣,也許有一些小事情記不清了,但是大致情況都說明瞭。”
上田教授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而是把手中的裝訂簿翻了一下,才說道:“奇怪的鑰匙,還記得麼?”
42號感到非常意外,對方竟然知道鑰匙的事,但他隨即就開始推測,這可能是山田或其他人對上田教授提到的。說不定,山田等人現在也正在什麼地方接受著審問,但是對方的目的是什麼,42號百思不得其解。
“啊,鑰匙嗎?不知道是做什麼用處的,可能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42號說道。
上田教授未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向井二等兵是誰?”
冷汗從42號背後滲了出來,但是他仍然認為,這件事可能也是當時在場的人告訴對方的。“嗯……向井嗎?我們是在第一實驗室的水槽裡發現他的屍體的,頭被砍掉了,長谷川軍曹認為那是向井的屍體,但是怎麼死的,原因是什麼,並不清楚。”42號有些狼狽,似乎是沒有準備功課的小學生被老師抓個正著。
上田點了點頭,翻了翻裝訂簿,就在42號以為對方已經對自己的描述滿意時,上田教授突然問道:“地下二層維修通道裡的異常情況呢?”
42號感到五雷轟道:“通道內的隔離柵欄上的固定螺絲被人預先拆掉了……這些事情,我沒有和任何人講過,您怎麼可能知道?”
“是你告訴我的啊。”上田教授把手中的裝訂簿晃了晃,“上一次交談的時候,我看看,是4月30日。”
“怎麼可能,不管我們之前有沒有見過,發生這些事情以後,我是第一次和您交談吧,這些事情,除了我沒有別人知道。除非,您也進過那條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