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廚師長小池。”
長谷川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道:“這些殖民地人是不允許使用除了日本名字以外的其他名字的。”他轉向鄭,喝道:“你竟然還保留著劣等的名字嗎?如此藐視大東亞一體共榮,真是混蛋,難怪南少佐要槍斃你!”
42號擋在長谷川面前,低聲說道:“鄭是現在最瞭解憲兵隊情況的人,你再威嚇他的話,嚇得他胡亂報告情況,我們弄不好都得完蛋!”
長谷川沒有再出聲,把臉轉開了。
42號回頭對蹲在牆角的鄭京宰說道:“現在憲兵隊裡是什麼情況?有多少兵力?都把守在哪裡?”
鄭京宰偷偷看了一眼長谷川,顯然對目前的情況很是費解。但是42號沒有時間和他解釋了,催促道:“快,仔細想一下。”
鄭京宰低著頭想了想,說道:“我們偷偷出來的時候,總部裡還有南少佐、金澤中尉,另外還有4個士兵……一共是,6個人。”鄭京宰扳著手指算了一下。
42號和山田對視了一下——金澤已經被長谷川誤殺,1號實驗室裡還躺著向井二等兵的無頭屍體,這麼一來和預料的一樣,對手只剩了4個人。
“我們躲在這裡的時候,聽到通道裡有搬運東西的聲音,好像是憲兵大人把桌子和椅子全部拖出來了,不知道在幹什麼。”鄭京宰又補充了一句。
42號看了看長谷川,意外地發現軍曹臉上的表情是似乎正在思考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長谷川說道:“他們應該是用桌子和椅子構築簡易防禦工事,憲兵隊的軍官去年都接受過在室內快速搭建防禦工事的培訓,上個月他們也曾經讓我們演練過如何使用地下室裡的桌椅和鐵櫃構築防禦工事,雖然看起來簡陋,但是很有效。這麼一來,強攻的方法就越發不可能了。”
“本來也沒有強攻的計劃,偷襲是最好的選擇。”42號說道,“當然這有違武士道精神。”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42號揶揄了一下。
長谷川似乎毫無反應,倒是山田介面說道:“國家都要滅亡了,哪有時間奢談什麼精神。也就是在這種盲目的熱情下,日本這只小螞蟻竟然向世界宣戰,現在就要承擔後果了。”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像一般的日本人。”42號說道,長谷川則轉身走到了一邊,顯然不打算加入這個話題。
山田用手掌託了託眼鏡,回應道:“應該說是我的成長環境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接下來我們該仔細研究一下作戰計劃了。”長谷川突然發表了自己的意見,看來是對話題的走勢不太滿意,“之前說過了,我比較擅長使用長槍,所以應該由我來擔任支援掩護的任務……”
“等一下,”山田打斷了長谷川的話,“只有42號一個人突擊的話太危險了,你應該和他一起去,何況你對管道裡的情況比較熟悉,畢竟不是第一次進去了。”
山田惡毒的諷刺讓長谷川又一次到達了大發作的邊緣,不知道是自尊心受傷,抑或是怕死的心情竟然勝過了日常軍隊中灌輸的等級觀念,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這個家夥,根本就不是軍官學校畢業,你不過是個掛軍銜的醫官罷了,不要以為可以在這裡隨便發號施令!”
山田的額頭上也滲出了汗珠,他用手掌根部託了託眼鏡,雖然是習慣動作,但明顯粗魯了許多。42號看到他的手心也在出汗。
“你這個混蛋!竟然敢如此和軍官講話!”山田也爆發了。
“沒上過軍校的冒牌貨不配指揮憲兵!”長谷川也不示弱。也許是最後一絲階級觀念尚存,長谷川雖然握緊了拳頭,但最終沒有揮到山田的臉上。不顧周遭環境,兩人竟對罵起來。
42號冷眼旁觀,兩人像小孩子一樣的吵鬧讓他覺得可笑,然而他也悲哀的意識到,那兩個人從一開始就把42號一個人推到了最前線,由他進入管道發動突襲,執行這最危險的任務,對山田和長谷川來說似乎早就是不必爭論的事實。
“管他呢,反正自己在他們眼裡也許不過是個沒有身份的機器人罷了。”42號多少有點氣餒,莫名其妙加在頭上的重任以及未知的的危險,讓他頭痛欲裂,根本無心顧及山田和長谷川的沖突。
小小的房間似乎又開始扭曲變形,42號感覺像站在洶湧波濤中上下起伏的一條舢板上一樣,“難道又要昏倒?”42號彷彿被突如其來的眩暈感控制了,他蹣跚著走到牆邊,靠在上面以防摔倒。
當他靠在牆上時,他才意識到牆壁確實正在顫抖,這不是他的幻覺。
山田和長谷川也突然停止了爭吵,驚恐地看著小屋頂壁上那盞小燈。
燈光在搖晃,整個房子,乃至整個地下掩體都在微微顫抖,轟鳴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逐漸變大,如同地獄降臨。
震動和轟鳴持續了6秒鐘,時間卻好像過了6年。
山田和長谷川如同電影中被定格的畫面,保持著爭吵時的姿勢,眼睛卻緊緊盯著天花板,彷彿在等待房間最後的崩塌。幾個勞工早已經嚇得抱著頭趴在了地上,鄭京宰更是牢牢地抱著一個小板凳,彷彿那是世界上的最後一個支撐。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只有42號微微鬆了一口氣,比起世界毀滅來說,身體的不適和由此産生的空虛感似乎更為恐怖。
轟鳴停止了,震動也逐漸平息,42號第一個恢複了常態,他發現自己的不適感似乎又消失了,和襲來時一樣突然且毫無預兆。
“什麼味道?”他突然說道,空氣中彌漫著塵土的嗆人氣味,其中還夾雜著一絲奇怪的惡臭。
“難道是……瓦斯洩露!”長谷川突然驚覺,用手捂著鼻子躲到了牆邊。
山田也似乎覺醒了過來,說道:“也許是剛才的崩塌造成岩石中有毒氣體溢位?”他快步走到緊急出口門前,將門死死關住了。
“不管是什麼,我們沒時間在這裡磨蹭了。”不適感的消退讓42號重新找回了信心,甚至還有點興奮,“不管怎麼樣,我先去管道偵查一下,如果10分鐘後我還沒回來,或是那邊有什麼異動,你們就自己想辦法吧。”說完,42號就走進黑暗的3號實驗室。
“如果不小心受傷的話可以返回這裡,我是醫官……”山田小聲嘟囔著,不知道是說給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