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爾曼表示理解,這畢竟是卓雅、卓爾的傷心之地。亞希伯恩也要離去,他說這是他父親的意思。
“會議結束了?”柯林斯問。
“正談到要即刻離開。”
“需要道別的精靈都在。”柯林斯尾音一聲哼氣。
“我看到瑞麗菲娜夫人和女管家外出了,怎麼可能立刻啟程呢?”卓雅顯然比亞希伯恩先一步退場。
傑爾曼感覺朋友似乎想追,但他只是微轉了一個恍惚不存在的角度,手臂上的力量卻真實地拉緊了。
“瑟蘭督伊,你沒事吧?”傑爾曼放開了他。
“剛剛走嗎?”
“啊?”卓雅一瞬間找不到詞彙,感覺很奇怪,“嗯……是的……”
nana……
“那得等夫人回來……”
卓爾的下半句被格瑞斯給掐住了,瑟蘭督伊轉身走進了房間,為什麼覺得他的步子有點虛浮呢?
傑爾曼隱隱約約知道了什麼,覺得勸不得。
春天的最後一場雪化幹淨了,消失不見了,花園裡的腳印也悉數不見。
多瑞亞斯在庭葛王去世三年以後再次毀滅了,永世不複存在,灰精靈踏上了流亡之路。
紫藤花兒沒有跟隨,蔓兒從房子上脫落,碎成輕煙。它說:我哪裡也不去,只要我的根還在,你回來,我就可以發芽兒!
歐羅費爾領主將兒子放在了身旁,他們一起用過午餐,瑟蘭督伊靠著車窗凝視著第一次離開之時一段重合的旅程。從多瑞亞斯向東,一路上有早開的紫荊花兒。那時去往嘉蘭島,耳邊有歌聲,曾經許諾過的“回還再望”,真的回來了,又離開,不知何日再見故鄉!
飛駁鳥傳信,半獸人並未襲擊紫荊花園,而是極其緩慢地迂迴向西,留下的族人是安全的。五年的走走停停,灰精靈行進在安德蘭綿延無盡的陰影下,前方是東貝爾蘭的藍達爾。如同離開那一年的春雪之夜過後的早上,所有的紫荊花都提前開了。瑟蘭督伊站在一串兒山丘的最高峰。乍暖還寒時,料峭春風起。像徵團圓的紫荊花褪色成桃紅,從枝上跌落,被風托起,飄蕩成淡粉,像隔著一層水粉色的紗,舊日花園的蜃景重現,但母親的容顏再也看不清了。
“瑟蘭督伊”,父親喚他,“該回家了。”
紫荊枯萎了,花園荒蕪了,家還在哪裡呢?
“不要怨恨你的nana,精靈的自由在愛情與生命之上!”
瑟蘭督伊看向父親,歐羅費爾摟住他,說道:“當然,作惡時不算,任性妄為都有代價。跟我回營地吧!”
新的軍報新的噩耗在靜靜等候,數月前炎魔及半獸人聚集於西瑞安河上游谷地,跨越北環山摸到了傳說中神秘的倘谷發動了襲擊。等魔茍斯的爪牙將它們的勝利傳揚,地圖上從未被標識過的貢多林已經徹底消失了。傳說這場戰爭沒有那麼簡單,不是攻守雙方武力的較量。同一場戰爭成就了貢多林之王特剛、獨鬥炎魔的葛羅芬戴爾、艾克希裡昂等等英雄的威名,也讓精靈永遠記恨卓越的石匠、妒忌心與軟骨頭的“背叛者”、被處以墜落極刑的“不知恥者”梅格林。只有睿智的伊綴爾公主、英勇的圖爾、王孫埃蘭迪爾、衛隊長萊戈拉斯等580名精靈逃脫。吉爾加拉德接過了第六任諾多族至高王的榮譽。
灰精靈為同族哀泣,然而現實沒有留給他們多少傷心的時間。向東之路並不平靜,晝夜不得安寧。除了地勢嵯峨,隱藏其間的邪惡生物層出不窮。在都因那斯森林邊緣兩條腿迅速跑動的無翼龍不僅叨取半獸人還吞吃精靈,而龍火會不時燃起,濃煙會在小範圍內遮蔽視野幫助“偷襲者”掠食。當他們一路到達費諾的幼子安羅德和安瑞斯曾經駐守的那片森林綠地遇見了許多綠精靈才從衣食匱乏險象環生的旅途之中暫獲解脫。
在森林小道中行走,頭上藍天像一條靜靜入海的河。越往深處去,樹冠越濃密,天空支離破碎,像幹涸過程中的湖,遺留下一小塊一小塊的淺塘。
綠精靈居無定所,他們彷彿與樹木是一體的,有時他們就藏在樹葉兒的後面,歡樂的歌聲隨處可聞。綠精靈來來去去,友好地對待同族,告訴灰精靈哪兒可以得到食物,哪兒可以找到水源。森林裡的生靈經常圍在泉眼周邊如同朝聖,龍沒有來時,它們互相謙讓。當精靈們接近吉理安河,動物捎來遠方的訊息,矮人王帶兵突襲。多瑞亞斯的那筆糊塗帳沒有蓋棺定論,血債卻在心底繼承,薩恩渡口之役過去35年了,在仇恨中長大的孩子們拿起戰斧與長矛向敵人索命。
糟糕的是,費拆王的複仇之師最先遇見的是龍!
“沖上去,矮人的孩子,矮人族的勇士,當年阿薩格哈爾王可以重創格勞龍,圖爾可以殺死它,沒道理我們要示弱。用我們永不生鏽的利斧將擋路的野獸劈成兩半!”
龍以嚎叫和火焰回應。
安羅德和安瑞斯去了曼督斯的神殿,埃蘭迪爾西行,米勒坐於諾格羅德的庭院數著枝上雪凇的刺,自言自語,那一定不會是冬天裡發生的事。
“讓我看看,費諾一家還剩誰了,”他擺弄著圖譜,劃掉了兩個精靈,“諾多一族,叫得上名字的,還有至高王吉爾加拉德,梅斯羅斯,梅格洛爾,埃蘭迪爾之子埃爾隆德和埃爾洛斯。”
裡尤裡彌留之際,費拆王出兵,米勒沒有離開,他還有一份大禮要送,米勒戲謔地對自己說今生希望還能做一件好事。
華庭之內,拾階而上。
米勒明白為什麼裡尤裡堅持住在宮外的開敞庭院裡與這世間告別。
冷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煙味兒,卻不是賞雪的裡尤裡點燃了煙絲。米勒回望,目力盡頭,鉛灰色的陰雲像一座山般壓在沒了顏色的森林上。
這般雪景只會讓裡尤裡大公更加地傷懷,他的愛人所鐘愛的世間一去不返,現下阿爾達的生靈習慣的世界與他們祖先的期望相去甚遠。存在於矮人大公殘念中的永恆的阿夏莉,那個讓他後半生習慣了思念與流連的女醫師,在大公生命的最後幾年越來越鮮活,而他似乎沒有意識到這般情愫是被最近的某一段記憶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