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轉頭,眼裡流露出不捨。
女孩扶著馬鬃細仔地擦洗馬背,盡管夠不到卻十分地認真與努力。那匹高大的棗紅馬趾高氣昂地打著響鼻,甩動亮澤的鬃毛,晶亮的水珠兒順著女孩筒裙的皺褶滾落,她忽而轉頭看向布瑞林恩特,溫暖的笑意彌散在越來越刺目的陽光裡。
“多可愛,不應為半獸人所得。”
“這裡沒有半獸人。”小精靈低低的聲音埋怨隊長不肯講實話。
“貝倫曾經透過環帶,而巨狼卡黑洛斯直沖多瑞亞斯邊境,多瑞亞斯並不安全。公主已經回去了,而我們落下太遠了。”
布瑞林恩特聽了,望向陽光,不語。
是什麼撕裂了晨光,是草原人的悲鳴,是被奪走家園的屈辱與仇恨。沉浸在萌動的光圈裡、擁抱阿爾達的美好的精靈被那銳利的嘶吼驚醒。
布瑞林恩特旋身躍起,穿過女孩梳理馬鬃站過的地方,那兒只有衰草伴著哀風戰慄。
女孩兒,夢碎。
戰馬揚蹄,踏過牧人頭頂。
“憑什麼趕人?”頭人抓住軍官的韁繩,砍落了馬首,他的族人自蹄下逃生。
滾下來的軍官半空中一鞭抽裂了頭人的左頰,他收回馬鞭再揚,“你們這些個蛆蟲,殺不盡的孬種。”
軍官的鞭梢被頭人攥在手中,軍官發力後仰,皮鞭拉直了。
“放手,你這蠢貨!得罪了薩弗納大人有你好受的。”
“去你的!”頭人啐道,鬆手,恨恨地補上一腳。
“還不給我揍!狠狠地揍。”還未爬起來的軍官一骨碌身喊道。
營地邊緣被拖走的老弱婦孺,摔到地上的嬰孩兒,抱住軍士大腿哭喊的無助的母親,歐打,絞殺,素色的雪染上鮮紅,一切都是不容情的。
瑟蘭督伊的劍穿透反剪娜娜雙手的軍士,小精靈單臂接過女孩兒,那個軍士不吭一聲地倒下,頸上血洞良久才緩緩滲出一縷血絲。
“阿爸,阿媽,”娜娜哭了,“阿祖——”
布瑞林恩特阻止了軍兵的屠殺,地上已經屍橫遍野。
軍官後退一步,牧人男子被悲憤支使得不能停,家園再次被毀,這次幹下惡事的不是半獸人而是同類。
砍刀飛旋,削下肉泥,熊壯的漢子踏過親人的屍體,像一頭頭暴躁的豹子沒了分寸地撕咬獵物,血才是教他們冷靜下來的良藥。不會哭的男人流下的是血不是淚。
砍刀與盔甲交擊,星火飛濺,直到鐵甲都現出凹槽或裂痕。
這狂態讓軍兵們膽寒。
潰逃的軍兵仍然擄走了牧人的妻與子。
“悍匪,你們拒捕,啊——”
牧人的牛耳尖刀切過軍官腳面,迫使他收力不及連摔三個嘴啃泥才停下來,他拋下豁開腳面的靴子一瘸一點地極力跟上逃跑比沖鋒盡心盡力的屬下。
“阿爸,阿媽被抓走了——”娜娜雙手捂著眼睛,淚水和血水從指縫間迸出,哭花了整張小臉。
布瑞林恩特蹲下來用精靈的能力為娜娜療傷。
“隊長,你這樣救一個人類會耗盡你自己的福分!”
“如果不救這麼重的傷它不會自愈。”布瑞林恩特說,“如果我不救,你會救她嗎?”
“隊長!”
倖存的男人整理行裝,擦幹淨兵刃,將匕首收在貼身的衣袋裡,抓起一把幹硬的雪沙蹭掉毛皮上的血跡。
“走吧,為了全族的榮譽而戰!”頭人輕聲說道,接著大吼一聲,“絕不讓畜牲踐踏我們的妻女。”
牧人向東,精靈向東,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