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布瑞林恩特聽見簾外瑟蘭督伊在教女孩定蛇,娜娜驚奇地大叫好像魔法。
“如此做,沒有魔法你也一樣定得住。”
“拿蛇頭,畫十字,從左下向右上沿圓周畫五個圈圈。定住了!定住了!”女孩興奮極了。
“對的。如果遇見更厲害的,打下千金紮,它就死了。”
“這樣?”娜娜學給瑟蘭督伊看,那蛇再怎麼拔弄也不會動了。
“阿祖,我擁有了女巫的魔法!”娜娜快樂地向著正在做工的老者喊道。
“娜娜,不行給人看。女巫做不得。”老者嚴肅地說,“巫師是竊取的神力以私用。你沒見鎮上人對待巫師的態度,施以火刑。”
“可是大哥哥給人送祝福賺了好多錢,唔——”緊急地,娜娜的嘴被瑟蘭督伊捂上了,可惜布瑞林恩特還是聽見了。
晚飯以後,布瑞林恩特問正在擦試雙刀的小精靈。
“你的傷藥有幾味不是草原能出産的,要到集市上購買。”
瑟蘭督伊漂亮的瞳眸清亮如水,如許目光漫過隊長雙眼,布瑞林恩特只見清澈幽深,沒看出任何波瀾與悔意。
“你為人類送去祝福,收取金幣做為回報?”布瑞林恩特的長眉連帶著臉頰都快要扭曲了,這個小精靈居然做得出這種別的精靈一輩子也想不出的事,隊長近乎要大吼了,“歐羅費爾大人會很失望的!”
“你不是,歐羅費爾!”小精靈抿緊下唇,唇角有些下滑,明顯地不大高興卻堵氣不說。過了一會兒,他放鬆繃緊的神經,解釋說,“這裡不是大草原了,我們走了,娜娜一家仍然要在這裡生活,沒有錢,他們根本活不下去。而且,你需要的一味藥是很貴的。”
布瑞林恩特不說話了。
瑟蘭督伊再次將冰刃塗滿丁香油,拿著細棉布一遍一遍地擦試,他將刀刃側立起來,看見了隊長逼近的臉。
布瑞林恩特為了讓他記憶深刻挨近了小精靈,嚴厲地盯著他,“要交易也要公平,實物交易,不要做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
“鎮上大人對精靈的魔法感興趣,樂不得呢。比賣藥收益多多啦。”娜娜咬著一個蘋果鑽進簾來,“看,瑟蘭督伊哥哥買給我的蘋果,以前都沒吃過,很甜的啊!大哥哥,你嘗嘗?”
冬天的蘋果?
“拿水來!”溫柔的低音,是阿祖的聲音。
“快將靴子脫下來!”是阿媽焦急的聲調。
“沒事,自會好!”粗獷的聲線,是阿爸的語氣。
從壯漢腿上流下的血將衰草中凍住的雪都染紅了,融化的淡紅雪水在腳印上現出一汪來。那是娜娜的父親,牧民的頭人。
背離草原失去草場的他們已不能自稱牧民了,他們加入鎮上的長工行列。如今,除了待客時,他們吃的是素菜,喝得是菜湯。草原浪人力氣大,心腸軟,性子直,苦活兒髒活兒累活兒一起幹,卻總也幹不完,幹不完就捱打。
管家老爺拿蘸過淡鹽水的鞭子驅趕著工人與農奴,幹不幹活兒都向小腿肚子上抽,一鞭下去血花四濺,還美其名曰鞭子是消過毒的。頭人忍氣吞聲,下工時又被安排了活計,只爭辯了幾句就換來劈頭蓋臉一頓抽打。頭人抓過鞭子,那管家不察被帶個狗啃屎,遂命令壯僕將頭人拿住吊起來一頓毒打。回來就是精靈與娜娜一家見到的模樣了,工錢自也未領到。
瑟蘭督伊順手揭下隊長臉上最後一片痂,新生的白肉微帶粉紅色,布瑞林恩特好似受驚一樣差一點跳起來。
“全好了,沒毀容。”小精靈在隊長發飆前說道,“我們該走了。”
晨鳥一樣嘰嘰喳喳的娜娜在與大角鹿玩老鷹捉小雞,小女孩腰上繫住的一串鈴鐺就是弱小的需要愛護的寶寶。
“那就是她的生活!”小精靈嘆道。
“頭人失業了,像你說的,在這裡,沒有錢他們活不下去。”
瑟蘭督伊從房裡拎出一袋子金幣,袋底拖在凍融的泥地上,他好像搬得很吃力。
“除去給你看病,這是剩下的。”
袋子口堆下去,金幣嘩嘩地歌唱。
“總有花完的時候。”隊長說。
“還是先想想藏哪兒吧。”小精靈說。
布瑞林恩特用精靈語詩歌論述了一遍為什麼要幫娜娜一家以及這種高尚品行符和一如對精靈的期許與要求,小精靈覺得全沒得要點,他反問道:“隊長你為什麼一定要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