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淩沖來洛陽勸說王小姐寫信給王保保,要他南來歸順大明,才說了沒幾句話,王小姐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幹的話來,說:“大人烏紗翅子好生鮮亮呵!”淩沖知道她是在諷刺自己,一時竟囁嚅著無言應對。王小姐看他這個樣子,不由輕嘆一聲,放緩了語氣:“便請大人回奏皇帝,說奴不識好歹,不肯寫信,便寫了時,也無益的。”說著,站起身來,就要離開。
淩沖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問道:“你遭拿時,那駱星臣如何了?”王小姐苦笑著搖頭:“還能如何,吃亂箭射死了。若非他挺身來救,喚出我的姓名來,兵士們不知是我,只怕我也……但他卻、卻……”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再也講不下去了。
淩沖心中長嘆一聲,駱星臣這樣的結局,他本也料想到了,但親耳聽到,感慨更深,想到他一片痴心,終於沒有結果,何造化弄人一至於此?對比自己,得以娶了心愛的雪妮婭為妻,真是上天眷顧,命運不知道要比他好多少倍。可是王小姐呢?她的結局又將如何?
他愣愣地想到這裡,才發覺王小姐已經推門走了出去。雖然早知道此行除了再見王小姐一面外,不會有甚麼成果,可是仍然心中鬱郁。告別了阿魯溫,出門上馬,沿著西牆外沒走多遠,突然從角門裡跳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來。
那丫鬟攔在馬前,幾名衛兵上前吆喝驅趕,那丫鬟忙叫:“我家小姐有書信要呈與大人。”淩沖心中疑惑,難道王小姐終於肯寫勸降信了麼?叫兵丁從丫鬟手裡接過信來,展開看時,這信原來是寫給自己的:
淩大人臺鑒:
奴在河南,如鳥困樊籠,不得自由。又思南北交兵,生民塗炭,更有殘怛過於奴者也。含羞忍恥,請上附君子,願持盂箕,則家兄看大人面上,或肯勒兵,相勸太平。至於說其南投,恐終是鏡花水月也。大人詳查。
字跡潦草,下面也沒有署名,但意思卻很明白。王小姐說情願嫁給淩沖做妾,以逃出禁錮的牢籠,則王保保或許會看在妹子和朋友的雙重面子上,與明朝劃疆談和。但他是絕對不會投降的,王小姐勸淩沖想都別想。
淩沖看了信,不由發愣。他和雪妮婭結婚雖已超過兩年,但聚少離多,感情還似新婚的一般,他又是個老實人,別說納妾,就算收個丫鬟,也覺得對不起雪妮婭,於心愧疚,更不知道怎樣開口才好。可是王小姐說得也有道理,要想救她脫離樊籠,似乎只有這一條道路。況且她對自己的痴心,就如同柔絲牽拌一般,也使自己多年來食不甘味,睡不安枕。但自己對她的感情又是如何呢?淩沖暗暗地問自己:自己對她便從無奢望的麼?
那丫鬟看他發愣,叫道:“大人,速給個回話,奴好回稟小姐。”淩沖回過神來,突然失笑,對那丫鬟說:“且回稟你家小姐,請她耐心等待,我須回建康上奏皇帝,才有回話哩。”自己剛才想得沒邊沒際,可王小姐現在的身份特殊,如果她的提議朱元璋認同,就算自己不願意,也不得不納她做妾,她的提議倘若不被認同,就算雙方你情我願,也終是水中花、鏡中月,難偕好事的。
雖然把決定權推給了皇帝,可淩沖在此後的半個月裡,卻仍然心煩意亂,晚上覺也睡不好。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往皇城來見朱元璋,就看原來右丞相汪廣洋和平章胡惟庸也在坐。
淩沖大禮參拜,隨即將王小姐拒絕寫信的經過說了,最後提起她讓丫鬟送給自己的信,卻有些不好開口。他不想把那封信直接呈給皇帝看,可是自己用語言表述,卻總有些難以啟齒,倒好象自己因為垂涎王小姐的美貌,自己編出這個故事來似的。
還好朱元璋是絕頂聰明的人,他又瞭解淩沖和王保保的交清,也隱約聽過他和王小姐的一些故事,因此不等淩沖講完,就點點頭:“朕知道了。退思遠行辛苦,且先下去休息罷。你所講的,朕自有區處。”
淩沖磕頭退出。汪廣洋對朱元璋說:“此計或可行之。淩侍郎與擴廓帖木兒交厚,若將擴廓之妹許與他,教兩人共寫一信往漠北去,擴廓或能降也。只是擴廓的妹子如何做妾?必要定為正室才可。”朱元璋還沒表態,胡惟庸先自搖頭:“淩沖不過三品侍郎,又非我朝重臣,只怕未能說動擴廓來降,他反攜妻北去了,也未可知哩。”
朱元璋緩緩地說道:“退思如同朕之子侄一般,如何肯背朕?”胡惟庸拱手道:“只怕他受了那彭素王的蠱惑,此心已不同前了。周顛自太白返來,所講的話,陛下不記得了麼?”汪廣洋忙道:“不如陛下收了他做假子,可堅其心。”胡惟庸輕笑道:“相國不記得劉封的下場麼?”
劉封是三國時代蜀漢昭烈帝劉備的養子,跟隨劉備南征北戰,在軍中很有威望,可就因為這個,劉備在有了親兒子劉禪後,找個藉口把劉封宰掉了。汪廣洋聽了胡惟庸的比喻,一甩袖子:“那是昭烈有負於封,非劉封有負昭烈。”胡惟庸眼望著朱元璋的表情:“昭烈豈願殺劉封耶?防微杜漸,不得不然。我聖天子仁德睿智,我不願使陛下異日亦墮昭烈兩難之境。”
朱元璋有些不耐煩地打斷兩個輔臣的話:“罷了,且再理會。”
※※※
淩沖等了一個多月,朱元璋沒有下達任何旨意,也沒說準奏,也沒有駁回。淩沖也不敢對雪妮婭提起此事,只是平日多少有些魂不守舍,雪妮婭問起來,他只說自己後心的舊疾時有發作,有些難受而已。
雖然官位是兵部右侍郎,可他不經常往部衙去,就算去了,也不知道自己幹些甚麼才好,整天閑居在家中。他想只待四川、雲南平定了,就上疏辭官,帶著妻子隱居去。
是年十一月,發生了一件大事。朱元璋召正一教主、龍虎山第四十二代天師張正常入京,賜以真人名號。張天師就在建康城外鐘山下、開平王常遇春墓側開壇作法,一則祭奠常遇春,二則祈禱國泰民安,江山永固。朱元璋親往觀禮,還命令在京三品以上的官員,都要陪同前往。
這種事情淩沖是逃不了的,並且向來聽說張天師道法精妙,他也很想見識一下。一大早起來,穿戴整齊了,才剛出得北城太平門,突然被一個人攔住馬頭。淩沖見了此人,急忙從馬背上跳下來,問:“仙人特來尋我麼?”
那人蓬發垢面,手持一條竹杖,原來是周顛。他向淩沖招了招手,轉身就走,淩沖急忙跟上去。離開大道不遠,周顛站住腳步,皺眉輕聲問道:“你可知曉常遇春將軍因何而亡麼?”
淩沖從來沒看過周顛這樣嚴肅的表情,不由嚇了一跳,急忙問他:“難不成他是遭人害死的?”“甚麼急病,恁快便要了性命?”周顛撇撇嘴,“他是遭牟玄聖那廝害死的哩!”淩沖大驚:“果有此事?!”周顛點點頭:“我查探得明白……”
淩沖突然想起在太白山上對戰的時候,牟玄聖說過的話來——“我今留在中原,是為的要將你們這幹反賊一一誅殺”。他掐指一算,驚怒交集地說道:“這廝動作倒快,未在太白山上取他性命,果然遺害無窮!”
周顛拍拍他的肩膀:“先休惱,還有一事講與你聽。近日張士誠、方國珍殘部勾結日本海盜,劫掠我沿海諸縣的事,你曉得罷?”這是兵部該管之事,淩沖雖是掛名的侍郎,這麼大的事情也頗有耳聞。他才點頭表示瞭解,突然一愣,想了起來:“莫非也是那牟玄聖作惡麼?!”
“猜得不差,”周顛冷笑道,“日本國內兩王並立,徵戰不休,有那些敗逃的兵匪,便下海為盜,原本也成不了甚麼氣候,但若有內奸勾引,卻自不同。他牟玄聖是東海嚶遊島主,不是他做的,更有誰來做?”
淩沖狠狠地一咬牙:“這惡賊,雖千刀萬剮難贖其辜!仙人今來與我說這些,莫非探聽得那廝下落了麼?在下願與仙人同往,去取他首級!”“你卻往哪裡去?”周顛“嘿嘿”笑道,“你不須去,他自將尋上門來哩!”
周顛告訴淩沖說,他探訪得確實,牟玄聖已經潛來建康附近,想在今天的上刺殺朱元璋。他說:“我一個邋遢人,如何好參與?只得在鐘山上伏了,等他來哩。退思,陛下身邊,你多關照者。若見了那廝,先纏住他,我速來相助。”淩沖點頭道:“在下理會得,仙人放心。”
周顛又說:“恐你一人應付不來,我又尋兩個幫手來助你。”說著一招手,從不遠處走過兩名官員來,和淩沖一樣的頭戴烏紗,身穿盤領緋色公服,前後繡著虎豹補子。兩人漸漸走近,只見都是四十多歲年紀,左面一個白臉長須,右面一個黑臉虯髯,左眉上還好長的一條刀疤。
“這是北平孫都督麾下僉事龔元方,這是新除京衛指揮同知夏國堅。”其實不用周顛介紹,淩沖怎會不認識這兩個人?龔元方就是丹楓九霞閣的叛徒龔羅睺,而那個夏國堅,原為擴廓帖木兒麾下軍官,正是十六年前在懷遠放馬踩死他祖父的大仇人!
周顛注意到淩沖面色改變,微微一笑,說道:“你與龔僉事是老相識了,與夏同知間的過節,我也聽令師講過。只是這二位既已反正,前仇揭過了的好。”淩沖還沒回答,龔羅睺先進前一步,深深一揖道:“下官拜見淩侍郎。”夏國堅本不清楚自己和淩沖有仇,十餘年前放馬踩死一個老百姓,他怎會記在心上?看龔羅睺上前行禮,也趕緊照貓畫虎:“才來京城,尚未拜見侍郎大人,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