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溫背起手來,仰起頭在路邊踱起步來,他想著該如何回答朱之瑜。
在李溫看來,朱之瑜現在就是學問與現實社會的脫節,讓他陷入一種自我懷疑之中,急切的想從各種學說裡尋找答案。
更簡單的說,朱之瑜發現了現在各種理論,已經不符合如今社會的發展要求,他想弄明白是什麼原因,去如何解決!
“莫說朱公子,就連我也常常疑惑,自己所學,卻無法解答日常之困惑。待我放下書本,走上街頭,卻有所得,淺顯之見說與朱公子聽聽。
孟子曰人性本善,荀子言人性本惡,皆言人之本性,卻不言外物之影響,我曾聽聞這樣一則故事,有言山中有狼,狼下山為禍,百姓憤然,集而打狼,尋至山中,得狼窩,齊而殺狼,然在狼窩中尋得一幼兒,年約四歲,此幼兒不能言人語,卻如狼嚎,不能起身奔走,四肢矯健,爬行如飛,這幼兒就如灰狼,百姓曰之狼孩!
狼孩本為人,可為何不言人語?不直立而行?那人之本性該做何解?聞此故事,我有想,這幼兒不言人語,不直立而行,皆是因為他生來與狼為伍,以狼為己,故習性皆似狼,可知外界之物對人之本性有所影響,幼兒出生,人性本無,皆以外之影響!”
朱之瑜聽得認真,更是邊聽邊思索,“李公子,繼續說下去!”
李溫點點頭,繼續說道:“程朱理學,言理為萬物,格物致知,看似有所發展,實則走向偏頗,格物致知追求窮天理,明人倫,講聖言,通事故,所講皆為人事,全無格物,將人之本性禁錮,不思時世之進步,皆為人上之喜,所以如今科舉之學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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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心學更甚,夫萬事萬物之理不外於吾心,這話說出來,太計較人本之重,輕視外物了。
以我之見,這世事萬物可不由得人而定,荀子有言: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只要跳脫人,想必有所得!”
李溫只能解釋到這裡,他不敢說得太多,明代中國還是儒學下的唯心主意,跟他們談唯物主義還有些早吧!
朱之瑜沉浸在李溫所言之中,輕輕點頭,又微微搖頭,“以李公子之意,難道這世上有鬼神?”
李溫哭笑不得,自己說不要總在人的身上找問題,尋原因,卻讓他想到鬼神。
“非也,朱公子差矣!世上有沒有鬼神我卻不知,那都是些故事。我所說之意,這世上除人之外還有萬物啊?草木土石,飛禽走獸,若是無人,這些東西就不存在了麼?君不見東方滄海,那大海就不在了麼?白日你不見那星辰,那星辰就不在了麼?非也,不是萬物不在,它們一直在,跟你看與不看,想與不想是無任何關係的!”
朱之瑜恍然大悟,眼中閃亮!
“李公子所言當如醍醐灌頂,我有所得,眼前好似出現了一扇門,只待我去開啟它,多謝李公子賜教!”
說著朱之瑜對著李溫深鞠一躬,炙熱的眼神中容不得其他之物。
說話的時候,一列車馬隊路過,那馬伕打聽到這車馬正是去往餘姚,也答應可捎上朱之瑜去往餘姚。
“李公子就此別過,今日之言在下受益匪淺,待我學的通透,再見公子!”
朱之瑜對著李溫又是一施禮,李溫回禮,他卻對這個朱之瑜只當做一個做學問的書生,未來能不能再見真是說不好。
朱之瑜跟著車馬對返回到餘姚家中,此次回來本是探親,稍待幾日還要回去松江做學問,可此次見到李溫,讓他看到了一扇門。
幾夜未睡,朱之瑜決定不再去往松江,提筆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自己的哥哥朱啟明,另一封給自己的老師鯢淵先生。
自打父親去世,家道中落,朱之瑜家中還有幾畝薄田。他道別母親,離開家中,親自動手在田邊搭起茅草木棚,一木一草都是自己用斧砍刀割而得。
陪伴朱之瑜的只有一隻撿到的黃狗,黃狗用嘴刁來木枝,或是野兔,當做一人一狗的餐飯。
從生疏到熟練,只是十天半月的時間,搭起了茅草木棚,與黃狗生活一處,白天耕種打理薄田,晚上用來讀書,過起了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的日子。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走,種花打魚,割草砍柴,一個書生變成一個動手的老農,把的砍來的木柴背到縣城裡賣掉。
農具壞了,他就跟著鐵匠學習打鋤頭,茅草屋中少了用具,他就跟著木匠學做板凳。
周圍人聚在一起對他指指點點,皆言他讀書讀傻了,或是白讀那麼多年的書,他身邊只有一隻黃狗陪伴左右。
後來他又與附近農戶交流,一個沒有架子的讀書人,識文斷字又知曉農事,得到農戶的認可,從此除了那隻不離不棄的黃狗,他又多了很多農戶朋友。
日月流轉,秋去冬來,白雪洋洋灑灑,偎依在一起的黃狗,溫暖的火盆,書自然放不下,勞作更不能放下,拾柴砍柴。即使寒風吹紅了臉,即使白雪冷了茅草屋,他都不曾放棄。
日日夜夜,在行動與讀書中去開啟那扇門,直到有一天,在白雪皚皚夜晚中,他開啟了那扇門。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如往常一樣早起,吃過早飯,收拾好行囊,在黃狗的陪伴下,點燃自己親手搭建的茅草屋,火光映耀在臉上,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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