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都…沒有看到…”
徐文祖抽出溫度計,陰暗而空洞的眼睛輕飄飄的看了一眼螢幕上明顯不正常的數字,隨後又慢悠悠的降落在她那些不斷掉落的眼淚上,凝視片刻後,他抬起冰涼的手指輕而緩慢的從她的臉頰滑落到她的下巴,溫柔的動作與惡毒的眼神像兩種完全相反的極端。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他指側,他低頭古怪的瞥了一眼自己被弄濕的食指,李由美跟隨著他的目光,吸了吸鼻子有些無措的看看他的手指又看看他的臉。
感受到她的注視,徐文祖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她幾秒,然後無聲的咧開了嘴角。
這是李由美見過最邪惡的表情。
扭曲、怪異、充滿了純粹的動物般的愉悅。它根本不是人類的微笑,也不是任何一種她能真正理解的情緒。
徐文祖慢慢轉過身面對閔智恩他們,臉上又瞬間轉變成往常那副溫潤謙和的模樣。
“別擔心…感染不是很嚴重……”他神色如常的將溫度計關閉連同聽診器一起放回包裡,然後又從裡面拿出一個黃色透明的小藥瓶放在李由美的床頭櫃上。“…吃了藥,應該很快就會好的。”
“太好了…”閔智恩鬆了口氣,“真是萬幸,附近好像也沒有醫院,還好有醫生您,真是太感謝了。”
“…不用這麼說…”徐文祖莞爾一笑,摘下醫用手套。“我們…住在一個地方,理應互相幫助才對…”
“是,那既然沒什麼事,我們就先下去吧”申載浩從剛才就一直站在尹鐘宇的後面。“讓由美好好休息…”
“是啊,我們在這裡也幫不上忙。”尹鐘宇附和道,因為徐文祖,他現在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裡。
“是。”閔智恩點點頭,她也不再想在這裡多待。但走到門口時,她發現徐文祖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醫生…”閔智恩已經走到門口,略顯疑惑。“您不下去嗎?”
閔智恩其實早就發現了李由美異樣,那些眼淚和神情與其說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更不如說是在害怕什麼。
可是這裡究竟有什麼可以讓她害怕的呢?
閔智恩的目光在房間四周環顧了一圈後又回到了徐文祖身上。
這個外表英俊但總覺得有些陰森的醫生,難道由美是在怕他嗎?
不會吧?
“嗯…我有些事…”徐文祖對閔智恩禮貌的笑了一下,聲音依舊十分親切。“想和由美小姐單獨聊聊。”
單獨聊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關系已經變得這麼親密的?
雖然李由美沒有和她提起過,但是同身為女性的直覺告訴她,很明顯比起申載浩,李由美對這位醫生更有好感。
閔智恩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她恰巧看到他們兩個一起從外面回來的一幕。
但看長相,這個男人的外表確實非常出眾,個子又高,長得比哥哥還帥。可那雙眼睛實在是…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就像妖怪一樣,讓人毛骨悚然的。
“那…由美我先出去了。”她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露出的面板。
李由美下意識向那扇房間的窄窗望了一眼後,又收回視線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徐文祖,萇山的天色暗的很快,紅色溫柔的晚霞早已在他臉上褪盡,顯現出了他原本蒼白的膚色。
“嗯…”她的嗓音有些沙啞,帶著一些悶悶的鼻音。“好。”
閔智恩離開了。
房間裡現在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徐文祖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將手放在背後,開始在她房間來來回回的踱著步,房間的空間並不大,他的手指滑過貼滿膠帶的化妝臺桌面,眼睛漫不經心的在房間裡那些無關緊要的擺設上一一掠過。
他的步子跨的很慢,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空洞而沉悶的聲響,像是在故意嘲笑她之前對他細微的發現。
「萇山虎可以模仿任何聲音。」
人們永遠無法想象,在那些充滿謊言和誘惑的聲音下藏匿著的,是什麼樣的怪物。
天已經完全黑了,房間中所有的陰影在燈光下都被拉的更長、更清晰。
李由美本能的往門的方向瞄了一眼。
雖然他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難以辨認,但李由美還是能從他身上感覺到那種惡意,它們如同潮濕的靜電般壓在她的面板上。它們很危險,身體所有感官細胞都在瘋狂的叫囂向她發出警告。
「快跑。」
然而,就在下一秒,徐文祖卻像是能用某種方式聽到她的想法一樣,鎖閂發出了自動鎖住的咔噠聲,她望著那扇陳舊的木質移門,艱難的吞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