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美的面板看上去很好也很白,幾乎沒有什麼瑕疵。她好像比在考試院的時候更漂亮了,嚴福順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
“…我們文祖…小的時候就有很多有趣的玩具…”她故意拖長了音調,帶著不懷好意、調侃的語氣,開始含沙射影的回憶, “…但他……有了新的就會扔掉舊的……至於那些舊玩具的下場…你也知道吧?…也是……我們文祖從小就是這樣……”嚴福順看著徐文祖,笑容漸隱。“…這也不是他的錯…”
李由美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但嚴福順說話的方式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就好像那些話本身就帶著一種自己無法承受的重力。
徐文祖以極其緩慢、機械式的速度扭過頭,半晦半明的橘黃色光線籠罩在他的臉上,使他的半邊面容陷在一種奇異而不祥的陰影裡,看不真切。
他直視著她的眼睛,然後把頭往左邊微微傾了傾,眉毛微挑,似笑非笑,像是在對李由美臉上的表情進行著某種評估。他很高,她需要仰起頭才能凝視那雙漆黑色的眼睛。一時之間,他們就這樣沉默的望著彼此,誰也沒說話。
嚴福順很滿意他們兩個人之間現在這種氣氛,她此刻的笑容裡帶著一種近乎盲目的自信,作為他的養育者,沒人比她更瞭解他了。
他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也永遠無法和他人建立長期穩定的關系,在她死後更加堅信了這一點。連他們這些從小就在一起的人都沒有辦法獲得他的信任,短短的五年還能翻天了不成?
他的眼神裡有她熟悉的某種東西,她讀懂了它,身體順從而親密地向他更貼近了些,她捏了一下他的手,又很快放開了。
徐文祖保持著與剛才一模一樣的似笑非笑表情,把目光慢慢從她臉上移開,扭回頭再次面對嚴福順。
“啊…大嬸…您這就有點掃興了………”他的語氣變得有些誇張。
“什麼…”
“為什麼要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他微微笑著,眼神在雙胞胎身上轉了轉,“殺您的…又不是我…不是嗎…”
“誤會……真的是……”嚴福順嗤笑了一聲,瞥了一眼卞得秀,語氣尖酸起來。“難道不是你讓303的小夥子做的嗎…為了留住他…就連得秀都被你殺了…還讓我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
“嘻嘻嘻——”
聽到自己弟弟的竊笑,卞得秀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大嬸……我提醒過你們…記得嗎…”
徐文祖緩緩走上前,拉開離她最遠、卻正對著她的椅子,慢慢坐了下來,他空洞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嚴福順,猩紅色的嘴角拉開了上揚的弧度。
“永遠不要以貌取人……”
房子的客廳很大,他低沉、鬼魅般的聲音在屋裡回蕩著,從牆壁上又反彈回來,形成一種詭異的迴音,聽上去有些扭曲,也很陰森。
“怎麼樣……”徐文祖的眼睛涼颼颼的掠過嚴福順,平移向旁邊的卞得鐘和卞得秀,又看了一眼餐桌上的盤子,最後把視線又重新定格在嚴福順身上,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這些還對您胃口嗎?”
嚴福順聞言露出了一個世故而精明的笑容。
“…你也知道吧?…”她睨睥了一眼站在他身後的李由美,意有所指的開口道。“食材可是很重要的…”
李由美輕輕顫抖了一下。
“說起來……還真的有點想念大嬸做的東西了…”徐文祖的語調輕緩而隨意,虛假又真切。
“…一起生活這麼久…她難道都沒給你做過嗎?”
徐文祖沒有回答,而是古怪的笑了起來,嚴福順也跟著笑了,雖然竭力像掩飾,但還是能看出來她的緊張。
“可是…”他看了一眼擺放在他們面前的餐盤,嘴角譏諷的微微上揚起來,“你們還挺能吃啊……”
“是啊…重活了一次……”嚴福順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總是感覺吃不飽…”
從醒過來就這樣,不管吃多少都感覺饑腸轆轆,永遠不知饜足。
徐文祖微微笑著點著頭沒吭聲,他總能把所有的情緒和表情都掌控的很好,永遠讓人捉摸不透,也猜不到他的真實想法。
徐成泰的手正被母親牽著,他天生就對別人的恐懼非常敏感。
媽媽正在害怕,害怕這些隨便進入他們房子、享用他們晚餐的人。他一點都不喜歡他們,那是他的東西、他的戰利品,居然被他們全部吃光了。
這些沒禮貌的家夥,媽媽做的飯明明很好,他和爸爸都很喜歡。
“…媽媽……”
李由美聞言低下頭,當看到徐成泰面無表情的模樣後她楞了一下。他生氣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和他爸爸一模一樣。他的體內有父親的基因,也承載著他那部分邪惡黑暗的血統,那是他與生俱來、無法逃避的東西,也是把他們維系在一起的一根奇妙的紐帶。
李由美暗暗嘆了口氣,她知道兒子生氣的原因,但現在這種狀況,她也只能輕輕的拍拍他的胸口安慰他。
“哎喲…這是文祖的孩子嗎…”嚴福順聽到了聲音向這邊探過頭,笑眯眯的對徐成泰招了招手,像一個慈祥的長輩。“快過來讓奶奶看看……”
徐成泰看了自己父親一眼,得到眼神的示意後,他慢慢走到嚴福順的面前。
“奶奶,您好,我叫徐成泰,今年五歲。”他禮貌的對著嚴福順行著禮。父母把他教育的很好,盡管心生厭惡,但他也能完美的隱藏和偽裝。徐成泰知道如何抓住陌生長輩的關心和好感,也很擅長利用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