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字有什麼不好的?取名的時候你爸也是同意的。”
容元的聲音又低下去了:“沒有說不好……”
章礪楚說:“我小時候也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不過父母都挺忙,沒人想著再給我取個小名,現在長大了,想法變了,就覺得這名字也挺好。”
聞言,周俊萍繃起來的臉微微放鬆:“是吧?人長大了,就該成熟一點。”
她還待再說,兩個男人棋局已開,沒人再注意她這邊,她感到胸悶,起來透透氣,過去把電視開了,想要一點別的聲音刺破這種氛圍。
那三個人和樂融融地專注棋局,好像他們是親密無間的一家人,而她才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外人。
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做錯事的不是她,但卻只有她備受煎熬。
犯錯的人從未道歉,反而遠離她、孤立她。
周俊萍捏著遙控器,將電視音量一再調大。
午餐設在鎮上一家老牌飯店。盡管章礪楚提出自己下廚,容理和周俊萍作為東道主怎麼可能真讓客人動手。
澐州是海濱城市,當地菜色以各色海産為主。桌上接連上了紅燒帶魚、清蒸黃魚、蟹炒年糕、燉牛肉、皮皮蝦、醉泥螺、時蔬、酒釀圓子……
自進了包廂,容理就進入一種如魚得水的自在狀態,此時跟章礪楚談及地方飲食特色:“我們這邊口味突出一個鮮,夏城口味重辣,你還吃得慣嗎?”
章礪楚笑著說:“吃得慣的,叔叔費心了。我們經常在野外工作,什麼都能吃的。而且,”他看了眼小口數米的容元,“我對家鄉的口味沒有太多情懷,就像一一對海産也不非常熱衷。”
豈止是不非常熱衷,容元對腥鮮頗有些敬謝不敏,吃水産只選重料去腥的做法,今天桌上她基本只夾牛肉和時蔬。
容理語聲微滯,很快擺擺手:“一一從小就比較挑食,你第一次過來,得讓你嘗嘗特色菜。”
周俊萍這時倒笑了笑,只是那眼裡沒什麼溫度。
章礪楚眉心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容元眼皮子都不抬,只希望這頓飯快點過去。
但不遂她願,這頓飯比她想象中更漫長。
容理顯然對章礪楚越看越滿意,不僅作為將來女婿,還作為一個學識匪淺、能與他談經論道並恰到好處地捧一捧他的男性晚輩。
他已經太久沒能跟誰聊得這麼高興了。出事之後人走茶涼,以前培養的年輕人再見面沒迴避已算很好,哪裡還有半點從前的恭敬熱絡。鄉裡的人雖然對他心懷感激尊敬,可他們眼界在那,說來說去也沒一句有質量的。
他難得重溫了從前風光時候的暢然快意,這讓他露出了曾經居高時那種運籌帷幄的從容神采。
就好像他永遠不會有錯。
那模樣,從前令周俊萍倍感榮耀,而如今她只覺厭惡。
周俊萍放下筷子後,噙著一抹冷淡的笑觀察了他們一會兒,而後定定看著容理,卻是在跟容元說話:“小元最近又開始暴露在網上了是不是?”
果然,容理頓時笑容失蹤。
“什麼暴露?”容理兩手緩緩交叉扣在一起。
容元眼睫輕顫,不敢再看爸爸,只對著媽媽解釋:“我戴了口罩和帽子的。”
容理沉默下去。
是了,這才是犯錯之人應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