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懷抱輕得像一根羽毛,他似乎是怕揉碎了我,又重得像一座大山,他怕我從他懷中逃走,瞬間化作一縷青煙。
我想躲開,想從謝言懷裡掙脫,卻聽到他長而深的喟嘆一聲,“三年了,你次次都來我夢中,我卻沒一次能抱得住你。”
什麼三年?什麼夢裡?
我不懂,只想伸手去推開他,卻忽然身體一僵。
謝言高我許多,我們此刻擁抱的姿勢極其別扭,他分明高我許多,卻硬是要將頭靠在我肩膀上,是個極其依賴惶恐的姿態。
而令我大為驚駭的是,我肩膀上驟然染上一大片濕潤,不斷有水珠落在其上。
謝言像是在我肩上下了一場雨。
他一直不斷地用腦袋磨蹭我的肩膀和脖頸,像極了被主人拋棄許久後拼命訴說委屈的犬類,若不是他此時沒有發出嗚嗚聲,我都要認為他是我三年前養的那隻小白。
我依舊沒有放棄將此人推開的幻想,但令我十分不快的是,謝言此人明明清減了那麼多,身上的蠻力卻半點不遜當年。
他的手臂死死抓住我的腰,腦袋靠在我肩膀,幾乎是將渾身的重量都擱在我身上,我這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住,只能堪堪靠他箍在我腰側的手穩住身形。
謝言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真覺得是一場夢,竟開始在夢中肆無忌憚地落淚,將我半邊的肩膀都打濕了。
曾經,謝言的一個眼神都能讓我心悸不已,而如今他就這樣抱著我哭泣,我心中卻毫無波瀾。
興許這就是不愛了。
不愛了,謝言就是死在我跟前,我都能面無表情地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當然,若他的命是我取走的便更好了。
可惜我如今身上沒什麼稱手的武器,並且還發現就連醉成一攤爛泥的謝言都打不過,這令我非常失望,失望之t餘,我只能靜靜地望著遠處的燈籠出神,看它在夜風中被吹得東倒西歪,在心裡盼著謝言將我松開。
但我盼了許久卻未能如願,反而是盼來了謝言的吻。
他忽然從我肩上抬起頭來,鳳眸深深地望著我,耳尖被醉意燻得微紅,目光像是灼熱的火焰,他與我說,“我好想你。”
我並不想去計較他心中牽掛的美人到底是哪位,並且一點也不感興趣。
這要是放在以前,我定要吃上一些飛醋,旁敲側擊地問他“你想的是誰?”“你最喜歡誰?”“你是不是喜歡封九月?”
但如今我只想他趕緊從我身上滾開,我抬起手,擋住他逐漸靠近的嘴唇。
“不能親嗎?”
興許是被酒精麻醉了神經,又或是以為自己身在夢裡,謝言此時的反應很奇怪。
他並沒有跟從前那般強勢地擒住我的下頜,逼迫我承受他的吻,反而像是很怕得罪我,長而密的眼睫垂落,掩住灰瞳中的失落,語氣裡都帶了幾分卑微,“不會親你了,你別生氣,也別走。”
他話裡雖是這般討好我,但舌頭卻十分不老實,似是犬類經受不住誘.惑地輕輕舔.舐我的掌心,直將我的掌心都舔得濕漉漉,才掀起眼皮來看我,瞳仁微微顫動,似乎是害怕我的責罵。
我並未和這般的謝言相處過,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謝言見我冷著臉不說話,又有些委屈地垂眸,似是下定了決心,“我以後不會再親了,你先別走,多陪我一會兒,好嗎?”
他說完“好嗎”,又仔細地琢磨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你太久沒來我夢裡了,我很想你,所以才這樣。”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他自始至終都認為自己身在夢裡,才會對我這般胡攪蠻纏,而不是直接掐住我的喉嚨,問我怎麼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