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哪去”虞蘅起先沒能理解,想了想,反應過來,“……骨肉都燒成灰了,自然是不能再”她頓住了,因為瞧見對方紅紅眼角。這怎麼還……說哭了呢。
虞蘅抿抿嘴,替前輩找補:“其實也不一定,得看情況。若只是暈過去,‘魂魄’暫離,還是有機會回的。我方才說的是我這般情況……”
對方轉過身去,盯著無波的水面靜靜不語。
這怎麼還哄不好呢,虞蘅有些無奈:“能撿回一條小命,比常人多活一輩子,已是很幸運、很知足了。”
這安慰似起了效果,過了會兒,謝詔看看無字碑,目光語氣皆恢複了寧和:“家祖母早年行事帶些江湖意氣,後來豁達、樂天知命。素未謀面時,詔便對虞娘子漸生熟悉,心生親近,自察覺娘子與常人之異處,雖喜不自勝,卻從未對旁人言說,畢竟,”
“家祖母,並非虞娘子一人之明燈。”
既然說開了,虞蘅也多的是好奇,忍不住問:“前程被牽連,你就不怨?”
謝詔不解:“為何要怨?”
“……呃”這理所當然的疑惑,許久沒見過這麼正常的人,叫她不由想起後世“生命可以重來但高考只有一次”標語。
似乎也是,人的性格受成長環境影響多多,在愛中長大的人,會對身邊人跟事懷更多善意。
虞蘅破罐子破摔地釋然一笑:“知道了,日後不防著郎君便是。
自清明那日後,今年的雨水便暫時歇了氣。城中草木眼看眼地蔥蘢起來,遠山滴黛,層巒起伏,好似女子精心描摹的翠眉,又似一副水墨暈染、意境深遠的國畫。
野菜都老了,只有蕨菜還勉強能入口。虞記選單上,園種菜蔬的種類豐富起來,吃筍,有“煿金煮玉”,還有酸辣筍尖、油燜筍、筍肉火腿湯,另還有徽州運來的油菜花,拍些蒜末下去同炒,這是“蒜蓉菜蕻”、清脆脆的麻油萵筍,起名“脆琅軒”。
近來這些菜蔬裡頭,應季的菠菜非常之好,嫩嫩葉子,甘爽得很。
有些檔次的廚房裡都常備老雞吊的上湯,燉筍子味濃,澆黃芽白鮮甜,拿來煮菠菜也是不酸不澀,鮮香得很。
虞記米粉鋪裡,免費例湯裡的蕈子菠菜蛋花湯非常好喝,乃至於沒點拌粉的客人強烈要求在選單上添一道這個,願意掏點錢也要嘗嘗鮮味兒。
梁娘子捧著紙筆到虞蘅面前,讓她給起個好聽點的雅名。
這卻是有現成的,想也不用想,大筆一揮,填上“芙蓉鮮蔬湯”五字。
“哎呀哎呀,真是個好名兒!”
吃著梁娘子送來的花甲粉絲,虞蘅頗不好意思地冒領了功勞。
這花甲粉絲,雖不是後世那樣拿錫紙包著用炭火煮,卻也很夠味兒,放了多多的辣子蒜末,嗆香爆辣。花甲也嫩,前日買回來,吐了一夜的沙,幹淨得很,基本不會硌著,只有嫩肉。湯底什麼都不用放,光是花甲就鮮得人挑眉,配菜放些豆芽豆皮跟愛吃的綠葉菜蔬,虞蘅這一碗燙的是豌豆尖,梗脆葉嫩,吃得肚裡暖和。
梁娘子送吃食難得沒瞧見阿盼圍過來,稀奇道:“幾個小娘子怎不在?”
說得虞蘅也覺得奇怪,除了忙活的時候,這幾天總不見她們人影。
偶然撞見她們圍在一處悄聲討論什麼,靜靜走過去,阿柳警惕,先瞧見了她,喊一聲“蘅娘子”,眾人立刻噤了聲,作鳥獸散。
到底自己也是青春期過來的,虞蘅一想想日子,便明瞭了,哼笑一下,小姑娘。怕不是忙“驚喜”呢,遂裝作無知無覺,只等著生辰那日,看看這群“熊孩”張羅出來的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嚇。
生辰前兩三日,院子裡又傳來“喵”一聲,蘭娘淡定地放下碗筷,去廚房拿只雞腿出來。
“雞皮、雞油都去淨了吧。”虞蘅抱起貓,狀似嫌棄去蹭它濕乎乎鼻頭,“太胖了阿橘。”
好一通吸,又拿起拿小篦子給它一下下梳毛。
這貓身上幹淨得一看就是家養,時不時偷跑來她們這兒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