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爾,他聽見不遠處街巷傳來敲鑼打鼓的禮樂聲,喧騰得很。
“是何喜事,陣仗這樣大?”
端王眯起眼,看向那處方向,依稀記得,謝氏後人便住在此。
裴府尹今日早上才被一雙兒女各從手裡摳去五十兩銀子,說要給友朋置辦“開業禮”,因此知道:“回王爺,城南今日有一家正店開業,這才熱鬧了些。”
端王點點頭,故地重遊,方才又想起“謝氏”,許多前塵往事一道湧來,眉眼間不可查地帶上了一抹陰鬱。
甫入了宮,先去見官家。
官家今年四十餘歲,與他見面,渾然沒有帝王權威,反倒似父子般,這便是吃了長兄與幼弟的虧了。
說來,當初端王亦是有力的儲君人選,與前頭兩位皇子鬥得不可開交,可惜都在最後關頭失了帝心,這才叫敦厚溫吞的官家撿了漏。
官家目光溫和地看向端王,也不知自己這位兄長心裡頭,有沒有存著不甘啊。
臨近晚間,浮白館一掃先前還掛著宋家酒樓時的寥落冷清,杯盞碰撞的“噼啪”聲與店內燭火爆的燈花響在一處,更添熱鬧。
雙層小樓緊挨著的兩間矮屋,原本也是酒樓的範圍,卻因為空間狹小、光線陰暗,被虞蘅拿來打通,改成了一家粉店。早間賣水粉、拌粉、鴨血粉絲,宵夜各種酸辣粉、砂鍋粉、米線。
掌勺與管事,赫然便是從前擺攤賣粉的梁娘子夫婦,虞蘅將她們招攬了來。
若有人從此處一眼看到頭,便能驚奇發現,不僅是原先的宋家酒樓,連著一排四五間鋪子,都掛上了虞記的招牌。
粉鋪、包子鋪、點心鋪……最矚目的,當然屬街口的虞記,與這一溜煙的尾巴“浮白館”。
有老客詫異地走進虞記,忍不住打聽:“虞娘子發財了?”
當然沒有天降橫財,便是盤下浮白館的資金,還是向市易務借的貸呢。
她原本還沒想到這一處去,是請教過謝夫人,對方告訴她市易務對商販提供低息貸款,方式有二,一則請人作保,一則拿金銀房産抵押。
虞蘅現有的還不夠抵押,畢竟她要貸至少千貫。
謝夫人一邊吃她做的瓊葉牡丹酥,一邊給她出主意:“其實論一千貫,我可以借你。”
虞蘅連忙,“那怎麼好意思,我來請教娘子,卻不是這意思。”
謝夫人笑起來:“那你便只有找人作保這一條路子可走了。”
上哪去尋有錢人,還是德高望重的有錢人替她作保呢,閔先只是清貴,蔡老又是宮闈中人,虞蘅先想到裴府尹,自己與五娘有些交情……驚動長輩,到底不合適。
謝夫人敲敲桌面,不滿地提醒她:“我難道不夠有錢?”
虞蘅連忙:“那當然不是。”
謝夫人篤定:“那便是我在你心裡還不夠德高望重。”
虞蘅:“……”
這非黑即白說法,怎麼如此之耳熟呢?
罪魁禍首恰正從廊下走過來,虞蘅抿抿嘴,到底琢磨不出第二個更合適人選,於是誠心誠意謝道:“又麻煩娘子您了。”
瞧她訥訥,謝夫人越發笑道:“這有什麼,莫忘了,‘浮白館’我也有二成股在裡面的。”
虞蘅不是不講武德的人,宋家酒樓先前玩陰的遭了現世報,她便踩上一腳叫對方餘燼盡熄,謝夫人待她好,她便也想著雙贏。
若是半條街巷都與她姓虞,勢必影響到謝家生意,謝夫人當然會不高興,但若謝夫人在裡頭有了股份,那便不一樣了,只會一心盼著浮白館生意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