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時開口,又都閉上嘴。
還是錢氏笑道:“不必你還了,其實我本就是激勵,想叫你若沒那個信心,便知難而退,早早回家去多好!沒想到,是我看低了你。”
這個說辭,倒是意外,卻不知她話有幾分真。
虞蘅想了想,又將錢推回去:“姨母拿著吧,自己收下,買點衣裳首飾,就當阿蘅一片孝心。”
這卻撞在錢氏擅長上了,一本正經同她道,“”近來金飾價錢漲得厲害“,你可別這時候買,說不定過段時期,便又降了回去。”
虞蘅感激不盡:“差點過些日子便去買了,還好姨母懂得多。”
錢氏得意:“我也是從官家夫人中聽說,我又不戴,打聽那玩意做甚!”
虞蘅心動:“姨母與那些官眷熟悉得很?”
其實是她人圓滑,外人面前和誰說話都好聽,所以那些官眷都喜歡與她說話,多麼深交倒是談不上。
錢氏自豪:“汴京城內,再沒有比我認得官眷更多的正頭娘子了!”
虞蘅拊掌大喜:“這錢,姨母更應當收下了。”
“這卻是怎麼說?”錢氏不解。
兩人又都重新回屋裡坐下,虞蘅與她仔細說了自己開春後想辦一場花宴,專門招待這些官眷娘子的,好日後做她們生意。
“還要煩姨母幫我上心,請動那些官眷夫人。”
“那好說,介時候我便說過生辰,請她們去你店裡吃飯……”
月近中宵,虞蘅拖著半身的疲憊回了家,臉上脂粉半殘,心裡卻很是高興,慶幸當初沒與錢氏鬧很僵,這不。
受這輩子虞家父母傳染的毛病,虞蘅即便是動怒,也不似尋常人那般大吼大叫來發洩,只語氣平淡清晰地敘述足矣,更多時候,臉上仍笑著,語氣卻是冷的。
於這一點,店裡,張蘭娘已經體會過,並且表示再也不想體會。
阿盼幾個倒是心大,終於等到她回來,特地給她留了一碗蘭娘點的茶,上頭茶沫竟然還沒散,沫餑潔白,水腳晚露而不散,當得起“一碗好茶”之贊!
“這茶點得好!”
虞蘅一口飲盡,贊不絕口,“什麼時候點的?怎的能咬這麼久?”
蘭娘撇撇嘴:“你再不回,她們幾個都被茶湯給灌飽了。”
原來,先前等不住消沫的茶都被阿盼幾個給喝掉了,蘭娘又再點新的,這樣等她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碗沫餑豐盈的“好茶”。
“蘭娘子點茶手藝雖好,要我說,仍不如一個人。”
阿盼口快心直,這張嘴,已不知得罪多少人。
蘭娘卻不與她小孩子計較,反倒問:“誰啊?”
阿盼咬著唇笑:“嘿嘿,蘭娘子過日後便能見到了。”
她露出這般神情,虞蘅便也知道是誰了,無奈地笑笑搖頭。
過一日,蘇靜雲琢磨著虞蘅應當走完親戚了,這才上門來玩。
一進門,便被阿盼給纏住了。
“雲娘子,雲娘子,上回你說教我與阿桃點茶的,沒忘了吧?”
蘭娘子在後院就聽見阿盼興奮地喊“雲娘子來了”,卻遲遲不見人,於是好奇掀簾出來檢視,這位比她點茶手藝還高明的雅人是哪位。
一打簾,便愣在了原地。
幾歲於江寧府拜師,在致仕的蘇老相公府邸上學藝的記憶,隨著江南那些年霧濛濛煙雨一道撲面還來,氤氳在眼窩裡。
阿盼猶在與蘭娘炫耀:“雲娘子是不是頂好看頂好看的人?”
蘭娘木木點頭——
蘇小娘子,自然是頂好頂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