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沒幾個客人,貴客要包場,還能白得一筆豐厚小費,虞蘅沒道理拒絕。
又私下問了這位婢女,幾人可有忌口、分別喜惡,照著口味安排了一桌子菜。
有孜然羊肉、糖醋排骨、醬瓜炒鴨子這等子味重抓人的,也有蘿蔔豆腐、火腿筍湯這些口味清鮮的。
除此之外,還有拌香芹、炒菘菜、酸辣雪裡蕻,又上了主食與點心,都用店裡最精美的餐盤盛了端上來。
滿滿當當一桌,濃油赤醬與清淡本味,賣相很不錯。
色香都齊了,味道且等著她們嘗嘗。
“聞著倒香。”先前那緋紅衫的姑娘深深聞了一口。
蛋青襦襖少女年長些,嗔笑她:“就數九娘你貪嘴。”
緋紅衫姑娘性子直快活潑,見有自個喜歡的蜜炙鵪鶉,便首嘗了一口,“唔,好!”
眾女聽她說“好”,還以為是全裴五娘顏面,緋紅衫姑娘卻不客氣,又夾一筷子,將鵪鶉兩翅都佔了自己碗裡。
若僅為全五娘面子,何至於此?
眾女都起了好奇心,也隨她嘗那道蜜炙鵪鶉,表色紅亮,鬆脆肥潤,一咬鮮汁蹦出,還真的很好吃。
做這道鵪鶉,虞蘅先使調烤料醃得入味,炙烤時,不住往皮上刷蜂蜜,刷蜜手法、時機,都得把握,這般明爐小火慢炙出來的鵪鶉,不僅好吃,樣子也漂亮。
一邊有金橘解膩,吃了兩個,再嘗桌上其他菜。
姑娘家們聚會,不愛飲酒,見幾人杯中都空了大半,虞蘅給她們都再添了牛乳飲子。
原本只為全裴五娘面子沾沾筷,並未指望從這間腳店吃著什麼佳餚的貴女們,嘗了酸甜的糖醋排骨、酥嫩的孜然羊肉、鮮香的火腿筍湯,不由得多使了幾筷子,又幾筷子,最後竟將一桌子菜吃得七七八八。
若不是婢女們勸著,吃多恐怕積食,這些碗底應當都不會剩下。
原瞧著這些貴女們身姿纖細,以為都是餐風飲露的,不曾想很能吃。
許是吃飽了,使人心情也好,原先蹙著眉的裴五娘,神情已經完全舒暢,闊氣地結了賬,留下一副赤金鑲寶的耳墜,遠抵了飯錢。
自己店裡飯菜受歡迎,證明自己手藝跟眼光好,虞蘅不光自己高興,也獎勵阿柳,一道高興高興——
今天糖醋排骨、蒸乳餅都是她做的,做得很好,已經與她教的沒什麼分別了。
從這日後,裴五娘便隔三差五地來,有時與那日的卞九娘、陶四娘一道,有時自己來,還會與她找話聊,聊穿衣聊打扮聊飲食,虞蘅自有一套結合古今中外的理論,將單純如裴五娘唬得一愣一愣。
“你瞧我今日打扮如何?會不會太寡淡?”
裴五娘不日即將隨母親赴宮宴,心思全在那日穿的衣裳戴的首飾上,來她這兒吃飯,也只食素,想清減些身形。
“五娘面白,今日這羊脂玉簪遠比昨日那金釵更襯你。”
十五六歲少女,哪裡有不好看的,虞蘅歪著頭端詳她,笑道,“不過這姜黃衫子顯得人憔悴,你還是穿鮮亮些的好看。”
“是麼”裴五娘低頭看了眼身上衫子,昏昏燈下,是有些暗沉。
虞蘅拿來幾塊新裁緞子,蓋著她一隻手,讓她自己對比瞧,“是不是緋色跟碧色更好?”
裴五娘點點頭,果真,扭頭沖湛珠道:“不是有件石榴紅裙子?宮宴便穿那件。”
混得熟了,裴五娘也不是每回都打賞,偶爾有那麼幾次,不過虞蘅已經很知足了。
她還挺想問問他到底這兄妹倆,明明住在一起,怎不幹脆一塊來,也省的裴五娘總委婉朝她打聽,那王二郎今日來沒來,會不會來了。
便這麼日複一日混到了冬至前。
本朝冬至是大節,太學放三日假,頭一晚,虞記便熱鬧起來。
王獻一腳踩進虞記的門,就覺得背後陰森森,一回頭,果然。
虞蘅眯眯笑:“王郎君,那邊有相熟的朋友請你一敘。”
扭頭,裴五娘幽幽喝茶,眼神盯著這邊,王獻大驚失色,七夕節後,對方霸王似的強摸了他手,還被裴垣撞見,捱了一拳,眼下想起來,左胸還隱隱作痛呢!
王獻實在有理由懷疑,對方是伺機報複,這“敘舊”,又不知會敘出什麼亂子來。
慌亂之下,竟然裝鴕鳥當做沒看到,離裴五娘遠遠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