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叟是個利利索索的精幹老頭,一把年紀了,還能徒手拎動幾十斤的重物。
“小老沒有好東西,家裡最不缺就是豬頭,知道小娘子手藝好,留下煮著吃吧。”
虞蘅退卻一番,實在盛情難卻,便笑眯眯地道謝,又請趙老叟用梨湯,“老丈不忙走,喝盞熱湯吧,暖暖身子。”
自個則使喚阿盼拎豬頭去了廚間。
晚上便煮來吃。
耳朵、鼻子都拿來鹵,其他地方,煙燻一半,另一半煮了,切成飛薄的片,用蒜泥、清醬、醋、香櫞泥調個料汁子,就這麼吃。
趙老叟走前還得了碗煮好的白肉,嘗了片,笑道:“小娘子手藝比我好。”
客人一向知道虞蘅愛以豕肉入菜,此前的薄荷排骨亦或是四喜丸子,都很好吃,也很受歡迎。
但那到底是經煎炸燜燴等一系列複雜料理方式烹出來的豕肉,比起豕肉本身意義,烹飪技巧與調味功夫才是它們最大特色,而對於蒜泥白肉這樣大剌剌敞開襟懷出現在面前的模樣,有人還是接受無能。
其實就跟榴蓮似的,有人不吃是因為不愛吃,有人則是因為心理關難過。
一旦跨過去了,嘗過味道之後,沒準還覺得很好吃。
此前的糾結就成了笑談。
裴垣便屬於這一種。
之前虞蘅對這位貴公子的印象不怎麼佳,覺得怎會有人這般能生氣,屬河豚的嗎?
如今倒是沉穩挺多。
加之大手筆、真闊綽,舊怨已經可以勾銷了。
接受不了這蒜泥白肉的,也不會在店裡露出什麼嫌惡的神情來。嘿,誰還沒個下裡巴人的愛好了不是!
是以,當市井間有些煞風景言論,說虞記“以賤食作貴價”、“粗糲不能入口”之類,甚至在店裡,都時有這樣的聲音,當然,在遭到駁斥後,這聲音便只在市井裡頭出現了。
她第一直覺便覺得,是有人在背後弄鬼。
客人都是好客人,那便只能是不討喜的同行了。
盤點周邊,玉壺春……虞蘅沒那個碰瓷心思,何況謝家人正經她已經見識過,另還有一陸家腳店,一宋家酒樓。
她冷眼瞧著,陸家腳店生意最差,裡邊的庖廚夥計們也都懶懶的混日子,東家也不怎麼上心,不似會費這麼大力氣壞同行名聲的模樣。
那宋家酒樓……前些日子裡攤上個不靠譜的魚販子,事發後,生意冷清不少,有許多客人不再去他家,倒來了自己這兒。
虞蘅有些微妙。
阿盼將拳頭捏得咔咔響:“不如讓我去說理。”
阿柳瞥一眼她:“你當這是你昨晚上看的演武本子?一言不合用拳頭說話?”
“難道叫人欺負死!”阿盼大聲道。
“這樣捕風捉影的推論,便是拿到公堂上去,也做不了憑據。”
虞蘅下了定論,“日子先照常過吧。”
當然也不是什麼都不做。
流言止於智者,原先的客人當然不會聽風就是雨,但還有源源不斷的新客,尚未嘗試過,便因為風言風語退縮了。
作為曾經追過星、混過那麼幾年飯圈的資深網友,虞蘅深諳如何對付黑料。
第一要義是冷,冷處理。
明面上,虞蘅從沒搭理過這些嚼舌之人,有人問到臉上,也只是淡淡一笑:“客人們吃著好,是敝店榮幸,至於那些客人怎麼說,我卻管不著。”
“畢竟小店又不是錢袋子,人人都喜歡——便是錢袋子,還有嫌阿堵物銅臭的呢!”
虞蘅故作俏皮語,逗得滿堂客皆笑。
王獻笑得筷子拿不穩:“哎喲……錢袋子,虧得虞娘子想出來這醒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