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那麼大一盆端上來,棕黃湯汁裡,漂浮著的雪白魚片、墨綠酸菜剁得稀碎,還有密密匝匝的配料,蔥姜蒜是不能少的,花椒、曬幹的番椒1紅豔豔鋪了一層,飄出來酸香,隔著老遠座位都能聞見。
“蔚為壯觀,蔚為壯觀!”
一士子拊掌,激動得幾乎要站起來,“這魚膾片得勻薄,漿汁想必已十足入味。”
這一看就是個十足的吃貨。
旁的客人被他這誇張架勢給唬住吸引,都伸長了脖子探頭張望。
當然不僅湯汁入味,就連魚肉中的骨刺,虞蘅都細細去了啊,為叫他們更好吃魚的同時不耽誤高談闊論,免得被魚刺卡傷,樂事變醜事,那就尷尬了。
嫩滑魚片宛如豆腐凝脂般,尤其是魚腹部分,一抿,化開,帶著豐足的魚脂香氣。
底下還有些粉絲跟黃豆芽,幾根切段的胡瓜,都已入了酸味,極下飯。
“嘶哈嘶,”有人嘴都辣紅了,還哆嗦著去夾呢,“這煮魚膾和著菜湯拌飯,尤好!”
周景見陸鈺筷子一味只夾那道剁椒魚頭,忍不住叫他也嘗酸菜魚試試。
“魚頭有甚肉可吃……唔?”周景撇了一小筷,驚異地瞪了瞪眼睛,旋即用筷指著魚頭道,“嫩極!又鮮又嫩,不誆你們!”
那魚頭用酒、椒、蒜蒸了,沒半點魚腥氣,兩腮旁肉極滑嫩,點一些魚頭上的椒茸,送進口,瞧著顏色重,其實沒什麼嗆味,鹹辣辣的,很是開胃。
還有那清炸魚,酥香得很,又不油膩,也不知怎麼做的。
吃清炸魚前,虞蘅見縫插針地上了清燉鴨子湯,湯味清,能很好去除客人嘴裡的酒味菜味,才好品這道她得意之作。
說來做法簡單,改花刀,裹芡粉,下油鍋炸便是了,可裡頭掌握的功夫卻不簡單,最考驗廚師使油的手藝。做這道清炸魚,要油熱而不沸時下鍋,炸到表層芡粉變得微黃,魚肉一塊塊地裂開,簡單撒些花椒末與鹽就酥香得很。
另還有小訣竅,炸食要用豬油色澤才好,才能金黃金黃,外頭許多賣簽食的,炸出來東西黑糊糊,瞧著叫人心生敬畏,便是這緣故,其實並不是她們換油少或怎樣。
虞蘅教了阿柳,叫她試試,炸出來簽食果然更漂亮許多。
吃多了大魚大肉,再喝一口清淡鴨湯,再沒有比這更貼胃的。
虞蘅適時上最後一道菜澄沙圓子,是道甜食,吃多了辣的鹹的,好收收尾。
周景吃得紅光滿面,贊道:“虞娘子安排得好飯食,這魚頭我與阿鈺愛吃極了,還有這酸湯魚膾,放些粉絲子,酸溜溜的,真叫過癮!還盼下回來,再能遇上。”
好眼光,虞蘅笑道:“郎君幾位喜歡,便沒白負我們幾個挑魚刺功夫了。”
又遺憾:“其實蒸魚頭最好還是花鰱,只是做清炸魚,還得黃河鯉才地道。”
幾人被她說得,又想嘗嘗那花鰱頭蒸出來有多鮮嫩了。
“表兄吃得好不好?”虞蘅見韓禎一味地喝水,故意問道。
除了他,旁人都很能食辣,她“照顧”大家的口味,往幾道魚菜裡加足了辣,至於韓禎,自然是少數服從多數。
雖都是過去了,但到底當初被他異想天開的念頭惡心過,小小的報複下,不耽誤她向前走。
韓禎狼狽地用絹擦擦嘴角:“甚好,甚好。”
因虞蘅盡心,又吃得極有面子,周景付給虞蘅除卻原先說好的銀錢外,還有一筆不菲的酬謝:“有勞虞蘅娘子了。”
亦有不解探詢:“虞娘子與韓兄是表親?怎麼還……”飄零至此呢?後半句有冒犯隱私之嫌疑,到底沒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