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趙老叟煮的肉,我每回只能夾兩筷,還得澆上杏酪,否則一整天吃不下飯。”
這是位愛吃豬肉的客人,想來是蘇子的粉絲,戴一塊“東坡巾”,穿大袖襴衫,年紀輕輕就續了胡須。
“愛吃豬肉”想來也是追星行為。
虞蘅笑道:“客人會吃,這豕骨炸前放了些香辛料醃製,想來是這緣故。”
不是她小人之心,廚中的功夫自己知道就好了,客人回去若做出來不像,或許還要怪你藏私,若輕易做出來了,又覺得花錢吃不值。
況且……才過了幾天,如今市井中不知從何冒出來許多用香辛料醃製後的炸豕骨,竟惹得原先無人問津唯的豕骨價錢上漲不少。
自然不是上次那客人有意洩露,那客人問的時候,就在店內大堂,人多眼雜的,許是那時候被誰聽了去。
都是混口飯吃的……虞蘅嗤笑,往油鍋裡下一把薄荷葉,直至炸得幹癟,才撈出來丟掉。
除了薄荷葉,炸排骨的火候、油溫的把控,醃料的配比,都是缺一不可的組成,火候太過則排骨老,油溫太低則面衣不脆、油津津,醃料不好,則腥臊味難除。
翻動片刻,一鍋金黃香酥的炸排骨就又好了。
阿盼將炒藕與排骨端上去,這桌菜也就齊了。客人啃得盡興,軟骨都不必吐,用槽牙嚼得嘎嘣作響。
“還是虞記的炸豕骨香,不知怎麼,外頭的總缺點味兒。”客人感慨一笑。
同伴附和:“的確。”
阿盼認得這桌客人,先前就總來買灌漿——便是很能吃醋吃辣那兩位西北來的太學生。
幾個月過去,瞧著似乎更高壯了,也不知是不是蘅娘子給喂的。
二人點了四道菜,滿滿當當擺了一桌,這是來吃飯的,那些來飲酒的,往往只點上一碟子炸排骨,或一碗燉肉佐酒。
周景與陸鈺乃同鄉,一同上京求學、又住在同一學舍,關繫好得能穿一條褲子,自詡最瞭解陸鈺之人。就似眼下,他都不必過問對方想吃什麼,徑直點了菜。
一碟脆生生炒藕,配以香蕈丁點綴其中,就跟白玉中幾點黑珍珠似的,炒至剛熟便出鍋,藕脆鮮甜;一碟醋漬過的芹菜,酸而爽口,極下酒;一碗油汪汪燒肉,肉塊切得厚實又好入口,肥肉一抿就化,鹹魚鯗極有味,還放了兩個雞子……
周景用箸破開軟嫩的雞子,燒肉湯汁即刻浸潤了雞子黃,弱化了粉噎口感,就像在吃一塊極嫩的肉。
就似虞蘅先前同阿柳說的,沒有人會對一個小破腳店抱有吃大席面的期待,經濟實惠、口味好的豬肉菜大受歡迎,實際上吃到好吃東西,人們多半隻會想著下回一定要再來,而非嫌惡“什麼這竟是豕肉我呸呸呸”。
當然這樣的人也有,虞蘅今日便碰上一個,對方陪朋友來的,朋友吃得盡興,他亦“勉強”動了幾筷子後,很是誠實地配著炸排骨喝光了一角酒。
結果那朋友壞笑著與他說:“你最瞧不起的豕肉,吃起來如何?”
!
“你這奸人!”算計他,忒壞!
虞蘅聞聲趕來,瞧見杯碎了還好,對方臉色複雜黑沉得彷彿屋外密佈的烏雲,馬上就是狂風驟雨。
朋友瞧見她,高興招呼:“又見虞娘子!”
是王小郎的兄長,王二郎。
虞蘅微笑一下,有些不解問:“二位這是……飯菜不合口味?”
“很合,很合!”王獻坑了裴垣一把,心情別提多舒暢,拉著對方就要告辭,莫要在這嚇著人家小娘子。
裴垣亦壓著滿肚子火氣,只想趕緊回去拿香茶漱口,拔腿就走。
“郎君留步——”
虞蘅眯了眯眼,一指牆面,客氣和平道,“王郎君已付了酒菜錢,另還有一對杯盞……”
裴垣扭頭去看,牆上掛著告示,一面寫道“嚴禁酗酒滋事”,一面寫道“損壞杯盤,照價賠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