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街熱哄哄的,虞記左右是賣胡餅與賣油炸簽食的鋪子,光空氣裡浮動的油炸烘烤味與熱油的溫度就叫大部分人“敬而遠之”,這股酸香就跟旱日裡一瓢清水似的,解了周遭油膩,不多久功夫就引來一個穿襴衫的書生。
“你這賣的什麼?”
書生好奇看向鍋裡,當中紅湯翻滾,迥異旁的食鋪動不動高湯、雞鴨湯,這紅湯表面一層沒有太多油花,從咕嘟咕嘟冒泡邊緣依稀可辨花椒、番椒、蔥段、香蕈等好幾種配材,聞起酸酸嗆嗆的,使人口中不自覺分泌津液。
虞蘅笑著介紹:“燴面、燴餃,若不想吃熱湯,那兒還有冷淘。”
原是個麵食鋪子。
冷淘並不是太稀奇東西,書生看眼另一邊鍋碗,涼水素面,於是興致缺缺,要了一碗燴面,十五文而已。
湯是早備好的,面也擀好了拿半幹濕布蓋著,攤主與跑堂的小娘子搭配熟稔,湯面很快就端了上來。
書生瞧那粗瓷大碗裡,面湯色澤紅豔,浸著寬寬薄薄幾根面條,微微波浪型邊,想必嗦起來一定筋道。頂上綴幾顆蔥花芫荽,這個價格,素面而已,是沒有肉的。但筷子一撈,底下還燙了幾根青菜跟粉絲子,嗬,挺豐盛阿!
他吸吸溜溜捲起一筷子面條,扒在碗邊連帶湯汁一塊進了嘴裡。醋味先搶了舌頭在前,以至於沒防備,後知後覺被食茱萸與番椒的辣給嗆出了眼淚。
“咳咳咳!!”驚天動地的一咳。
眼下的食鋪有些像後世半敞開式廚房,仍舊建在室外,因為沿街,大小規格都有限制,頭上搭一頂遮雨棚,就算是“鋪”了。
唯一與她推車到處擺攤不同的恐怕就是在官府有報備,有個固定攤位,客人好找。
可壞處也體現在這兒,客人用個餐、廚子做個菜,都沒有隱私可言,一切都暴露在路人面前。
旁人被他動靜嚇一跳,虞蘅趕忙端來茶水:“客人當心些,這湯裡放了好幾種椒,要麼給您換一碗?”
書生擺擺手,他自嶺南來,求學數載,自認已經習慣此地飲食,沒想到今日折戟,竟在一小攤兒上,看來還是不能小瞧了川飯。
“無礙無礙,”書生掏出袖中帕子擦擦腦門,被人圍觀看著有些尷尬,於是找補,“我頗喜食辣,只是方才心裡想著別事,這才沒防備。”
眾人聽他口音,觀他面貌,瞭然笑笑,並不拆穿。
做足了心理準備,再次面對酸湯時,書生便謹慎得多。
小心翼翼撥開湯面浮著的那些椒殼,只挑起一筷面條,輕嗦入口,果如他料想那般爽滑勁道!
這酸辣湯底雖燙,卻並不油膩,十分開胃,喝過上癮。
裡頭幾根青菜是現燙的,只過了下沸水斷生,還脆嫩嫩呢。
還有已經吸飽了湯的香蕈,朵大肥嫩,被切成段,咬下去柔軟多汁。
得其法後,書生便逐漸敞開了吃喝,那恨不得將碗底湯都喝幹的架勢叫外頭那些路人見了頗為心動。
那紅豔豔湯頭、綠油油菜蔬、白生生面條……一定好吃!
又有幾個客人走進了食鋪,要燴面的、燴餃的都有,幾張桌椅坐得七七八八,至少比料想的境況好得多。
虞蘅也不急,先前這兒的食鋪生意冷淡,旁人已習慣了不來,人都有從眾心理,只叫他們這幾日看著鋪子換了主、生意漸好,便又會重新光顧了。
元六一進棗花巷就沒忍住吸了吸鼻子,
好香!
他沒吃暮食,腹中空空,可心裡掛記著阿郎的吩咐,沒敢多耽擱。可今日走出老遠還能聞見那股酸酸辣辣的霸道香氣,饞蟲都快順著嘴角哈喇子爬出來了。
可惡!到底什麼味道這般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