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從不由得好笑,板起臉唬道:“多使你些銀錢就是,趕緊裝起來!我家主人的功夫可是你等耽誤得起的?”
眾人在他恐嚇之下,只好忍氣吞聲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娘子先給他就是。”
虞蘅挑眉,臉上仍掛著沉靜微笑:“郎君若有要緊事,下回再來是一樣的,我日日都在這。”
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愛買不買,買,就後邊排隊去。
竟是個不吃硬的,僕從臉色十分難看,眾目睽睽之下,對著個小娘子不好發火,欲拂袖走,又不敢違背主人命令,只好乖乖去到隊尾,頗覺顏面掃地。
虞蘅方笑道:“娘子剛說要一籠豕肉的,可是?十五文。”
那婦人受寵若驚地掏了錢,旁人亦是如夢似幻,走出一段才醒過神來。
大戶家僕插隊什麼的,他們都習慣了,亦怕得罪這群狗仗人勢的東西,不敢言語,這小娘子瞧著柔柔弱弱,卻挺有骨氣。
虞蘅要知道這些,也不會只敢在心裡罵一百句“嗎的最煩插隊的人”了。
耽誤好一會功夫,僕從回到馬車前,王小郎果然已經不耐煩:“怎的去了這麼久?”
侍女也斥道:“莫不是是偷奸耍滑去了?仔細你的皮!”
僕從忙道不敢,將方才之事添油加醋一番,將自己摘清,滿心以為主人聽了以後,會怒而去尋那攤主麻煩,也算替自己出了氣。
誰料車內沉默了會,之後便聽小郎略帶些稚嫩的嗓音問道:“你在外每次都是這般行事的?”
從前看他做事又快又好,人也機靈嘴甜,卻不想是這樣來的。
僕從不解主人之意。
王小郎想了想:“罷了,將你買的饅頭給我吧。”
僕從渾然不覺自己惹了小郎君不快,前程到了頭。
外帶的灌湯包,虞蘅用的紙盒裝,還配兩根竹簽子。
料碟自是沒有,不過,打包時她都會問上一句,“要辣不要?”
僕從買時忖度著小郎君口味,各要了一種,眼下滿滿四盒子擺在面前,侍女見了笑道:“如今市井小攤上賣的玩意兒都仿內家樣來做,到底不夠精緻,這個卻別致。”
從小攤到馬車有段距離,包子溫度晾得剛剛好,王融夾起一枚咬了口,倏忽眼睛瞪大發亮:“這饅頭好吃極了!一會兒送些去給三兄!”
說罷,眯眼咀嚼起來。
三郎是王融一母所出兄長,關系融洽,有什麼好東西,王融下意識都會想到他。
兩個侍女互視一眼,樂了,什麼饅頭這麼好?
剛才聽說那饅頭攤主言行,雖然在理,到底怠慢了他們,兩人都看出小郎君還是有些不高興的,此刻不過吃上一口,心裡那點不快就煙消雲散了,自家小郎君倒真是好哄。
馬車慢慢悠悠在王宅門前停下時,虞蘅也送走最後一波客人,收了攤,推著小車往回走。
更深露重的,少見她這樣一個年輕姑娘獨自走在街上,原本阿盼說要和她一起來,虞蘅卻讓她留在家準備明早的肉餡,否則等她這個點收攤回去,天都黑透了,再剁餡不僅有擾民嫌疑,自己也少休息時間。
好在解了宵禁以後做生意的商販隨處都有,燈火從州橋南一直通明到朱雀門。
待出了城門,人煙不見稀少,反倒更熱鬧。遠遠的就見阿盼這丫頭守在門口,一見她,高興得揮舞手臂。
今日投石問路還算成功,若不計初期投入,只合計合計成本,算下來賺了能有百來文,加上每日晨起再去賣一截,又是筆進賬。
在汴京雖然錢不值錢,但看是要怎麼樣活法,若只是生存,她們兩個小姑娘節省些也夠了。
許是累得狠了,今夜睡得格外地香甜。至於什麼鬼影幽咽,壓根沒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