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愣了愣,卻笑:“小人只管送信,旁事無人告知。”說罷,他向我再禮:“書信已送至,小人告辭。”
我站在原地,看著使者走開,滿腹狐疑。
“杼。”兄長的聲音忽而在身後響起,我嚇了一跳。
回頭,只見他正走過來:“何事在此?”
我回神,將手中之物遞去,道:“有兄長書信。”
“哦?”兄長看向那布囊,雙目中似乎瞬間有光彩亮起,伸手將布囊接過。
我覺得自己像在刺探什麼,有些侷促,岔話道:“兄長議事畢了?”
“嗯。”兄長看著布囊,正動手要拆,卻忽而停住動作。他看我一眼,和聲吩咐道:“你隨我奔波許久,去歇息吧。”
我應了一聲。
兄長轉身朝室內走去,才行兩步,卻又止住。
“杼。”他回頭看著我,微笑道:“十月天子東巡,你隨我一道前往,如何?”
二
車馬轔轔,浩蕩的隊伍揚起淡淡的塵色,將日光染得愈加金黃。
成周城門洞開,國人擁擠在道旁,有人歌唱,有人揮舞衣袂,送天子車駕東巡。
我與一眾宗室子弟走在行列之中,前方,駟馬拖著兄長的服車穩當向前,兄長端坐車上,素繒朝服纖塵不染。
背上突然被誰拍了一下,我一驚回頭,卻見是頊。
“杼,”他不知何時擠了上來,笑嘻嘻地看著我:“你也隨天子去東巡麼?”
我頷首,道:“你也去?”
“正是。”他整整身上的衣裳,嗓子嘶啞:“君父要我跟隨天子左右,長些見識。”
那表情神氣,與頭上的總角配在一處,我覺得好笑。
頊是衛伯次子,算起來,與我是同個曾祖父的族兄弟。去年,衛伯將頊送到宗周辟雍受教,我與他熟識起來,常在一處玩耍。
“你我同行,恰是正好。”我說。
頊笑笑。
他望了望兄長那邊,贊道:“晉侯果然出眾。”
我心中驕傲:“那是自然。”
頊又張望向別處,未幾,拍拍我的肩頭,指向前方:“虎臣輿也出眾。”
我看去,只見虎臣輿乘車跟在天子車駕之後,遠遠的,只望見那車上的背影挺得筆直。
“嘖嘖,封了伯便可乘車哩。”頊酸溜溜地說。
我笑笑,沒有答話。
虎臣輿比我小一兩歲,字子熙,也是我的族兄弟。他是伯邑考的孫子,父母早逝,少年即得以冠禮取字。這般情形與兄長很是相似,不過虎臣輿幼年已成故而,之後便由邑姜太後收養在宮中。
他勇力過人。也正是去年,天子伐群舒,他立下赫赫功勳。得勝歸來之後,天子封其為梓伯,並委以虎臣之職。從此,人們便稱他虎臣輿。
一陣女子的嘰喳聲傳入耳中,我看去,只見幾個女子在路邊的人群裡擠著向前,嘴裡嚷著要看虎臣輿。
“嘖嘖……”頊又開始發出不屑的聲音。
我被騷動的人群推了一下,無奈地撣撣衣袖。
若論風度儀態,我敢說兄長首屈一指;可若說相貌俊美英武,我見過的人之中,尚無人可及虎臣輿。
因為君父唐叔虞之故,我和兄長自幼時起就常常去宗周。在那裡,無論宮廷市井,人們說起俊俏之人總免不了提到伯邑考。據說伯邑考當年姿容無雙,連商王的後妲己也垂涎,以致伯邑考身歿肉醢之禍。虎臣輿承繼了伯邑考的美名,又兼英勇過人,可謂名動王畿。
他每回出行,總會招來許多人圍觀。如同今日這樣,即便虎臣輿面無表情像一尊石雕,所過之處,人群中也總會出現一陣喧嘩。
秋風漸漸變涼。
天子東巡的隊伍自成周出發,一路往東。途徑闕鞏、虢國、管國等地,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半月。
天色漸漸暗下,一名小臣走來告知,天子令生起篝火,今夜就地露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