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嗩吶吹得喜慶,傳統喪葬向來熱鬧,大家放下筷子和酒杯觀禮,丫鬟和小廝做“替身”,抱著奉緹和侯顯坤的牌位拜天地行禮,再向高堂敬茶。
塗靈伏在屋:“侯顯坤的禁場從哪兒進去?”
溫孤讓反問:“你覺得侯家哪裡陰氣最重?”
塗靈擰眉思忖:“侯顯坤咽氣的地方吧,他得花柳病死的,肯定死在自己床上。”
不等溫孤讓回答,塗靈拿出彌燭,鎖定侯顯坤生前所住的屋子,隨後跳下房頂。
公孫遺似乎有所察覺,猛地抬頭望去,卻見茫茫夜色低垂,黑瓦森森,除此外並無任何異樣。
內宅空空蕩蕩,丫鬟婆子們都去前廳候著,塗靈和溫孤讓也不擔心被人看見,大步穿過月洞門與遊廊,來到一處封鎖的院子。
塗靈收起彌燭,和溫孤讓一起從牆外翻進去,雙腳剛落地,抬眸一看,嚇得倒吸冷氣。
“我去。”
偌大的院落,牆邊堆滿紙紮人,有男僕女僕,還有抄著棍棒刀劍的打手,應該已經燒過一批了,侯顯坤父母唯恐他在禁場不夠舒坦,備下那麼多紙紮,這院子即便封鎖起來也夠陰森恐怖的。
“拉住我的衣裳。”溫孤讓忽然開口。
塗靈沒多問,抓住他袖子一角。
溫孤讓走到庭院中央,閉上眼睛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那是連通禁場的口訣,當初對付夜新娘的時候塗靈就聽他用過。
天上的月亮暗淡無光,不知是否錯覺,塗靈感到陰風陣陣,拂過周身,寒毛聳立。
溫孤讓睜開眼,徑直往前,推開正房的雕花木門,原本漆黑幽靜的屋子在他們踏入的瞬間竟然燈火通明,龍鳳蠟燭像一雙犀利的眼睛注視著來人,偌大的“囍”字彷彿可怖的牢籠正對前方,嘈雜而喧鬧的絲竹聲從身後傳來,幾乎近在咫尺。
塗靈猛地回過頭,卻見方才空蕩陰森的院落竟站滿賓客,中間身穿大紅喜服的新郎官應該就是侯顯坤了。
“把人帶過來拜堂,囉嗦什麼?”
這是他的禁場,他可以為所欲為。
兩個面無表情的傀儡家僕押著奉緹的胳膊將她拽到侯顯坤跟前。
“放開我!”
奉緹咬牙切齒,掙紮得厲害。她臉頰光滑,看不見毛孔的痕跡,維持著死時的模樣。
侯顯坤冷笑著瞥她:“能入我侯家的門,也算你死後有福,大喜的日子,別給我哭喪著臉,這裡輪不到你說話。”
此時一個面無表情的婆子用紅蓋頭將奉緹的臉蓋住,家僕端了把椅子,侯顯坤落座,奉緹則被人死死按跪在地上,壓住她的脖子叩頭。
塗靈擲出竹棍,下手較狠,直接戳穿家僕的胸膛,紙紮所化的小鬼瞬間喪失行動能力,皮肉與五官也迅速從人的狀態變回紙紮,看上去詭異無比。
侯顯坤“蹭”地站起身,愕然望去:“你們是什麼人?”
溫孤讓拿出三角符,揚手拋入院中,伏三娘被丟了出來,她趕忙撲上前:“女兒!”
奉緹慌忙扯開紅蓋頭,見娘親出現,霎時哭成淚人兒,母女倆緊緊抱在一起。
侯顯坤眯起雙眼,略抬了抬下巴,面無表情的紙紮鬼們朝著不速之客一擁而上。
塗靈閑散地轉動竹棍,往旁邊退開,沒有出手的必要。
溫孤讓從袖中掏出三張黃符,夾在食指與中指間,口中默唸咒語,符紙竄出火苗,自動燃燒,他朝著蜂擁逼近的紙紮鬼擲出符紙,小小火苗瞬間將人點燃,一燒一大片,比酒精引火還快。
紙紮燒成灰燼,侯顯坤在漫天紛飛的黑屑裡逐漸露出陰森可怖的面容,臉色死灰,瞳孔越縮越小,眼白幾乎鋪滿眼眶,他緩緩張開雙臂,禁場受其意念操控,開始變得極不穩定。
正房內所有蠟燭陡然熄滅,塗靈和溫孤讓站在門口,身後的屋子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巨大的風力不知從何而起,如漩渦般吸食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