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宏法司衙門,另外三個哨房也將犯人帶到,公門大敞,外面圍聚著許多百姓。
“跪下!”宏法司的小吏語氣厲害。
偌大的院落跪著七八個蓬頭垢面的罪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手束鐵鏈,垂頭沉默。
太陽逐漸升高,棋子立在邊上待命。不一會兒便見主司善天,左副司長生婆,右副司不滅公,t一身白衣,身披鬥篷出來,坐在圈椅上。
塗靈自然而然想起白家村的骨仙堂。
“哎喲,真熱鬧啊。”公門外一位紫衣郎官笑盈盈進來,隨手將令牌給禁衛軍看過,大搖大擺闖入宏法司。
他身長玉立,唇紅齒白,左眼戴一隻眼罩,完好的右眼媚若桃花,進來便一陣香風,是個極其愛美的男子。
主司善天眉宇微蹙,冷聲問:“許侍郎這是作甚?”
對方笑道:“城主聽聞宏法司今早提審人犯,命我過來瞧瞧,若有新鮮事,回去說與她聽。”
善天瞥了眼:“既是城主的意思,你便過來旁聽吧。來人,給侍郎看座。”
“多謝主司。”許侍郎毫不客氣落座,並且吩咐小吏:“再來一張小桌子,筆墨伺候著,我得記下來,省得忘了。”
善天臉色愈發厭惡,匆匆使了個眼神,小吏趕忙照辦。
一旁的左副司長生婆不想理會這個不速之客,抬手催促:“請真話菩薩出來吧。”
塗靈只聽過耳、目菩薩,卻不知這個真話菩薩又是什麼怪東西。
主司善天稍稍撩開鬥篷,伸手往寬大的袖口裡掏了掏,手上竟捧出一隻癩蛤蟆樣的生物,外形似蛙,可它沒有眼睛、鼻子和耳朵,只有一張大嘴,醜陋無比。
善天抬了抬手,癩蛤蟆跳到地上,仰天張開血盆大口,紋絲不動。緊接著,密密麻麻的耳菩薩和目菩薩不知從哪兒爬出來,一窩蜂湧向癩蛤蟆,回巢般,全部鑽進它的嘴裡。
“……”塗靈不料會看見這種場景,胃部抽搐,幾乎想嘔吐。
隨著成百上千只耳目菩薩吞入腹中,癩蛤蟆越長越大,軀體被拉高,皮肉被稱大,鬆垮的肚皮垂到地面,裝得滿滿當當,它揉揉肚子,突然打了個巨大的嗝。
渾濁的口氣瞬間蔓延開,彷彿生瘡流膿的爛腳泡在臭水溝裡,和死老鼠一塊兒醃了幾天幾夜的味道。
塗靈屏住呼吸閉上眼,許侍郎登時跳起來躲開三丈遠,捂住口鼻厲聲咒罵:“燻死人啦!那麼重的口氣居然沖著我打嗝?!你沖他們呀!有沒有禮貌!!”
右副司不滅公是個矮個子老頭,嘴上兩條長長的胡須垂下來,慢悠悠道:“侍郎慎言,怎可對真話菩薩如此不敬?”
塗靈睜開眼睛打量他們。
許侍郎躲在大圓柱後面,一邊死死捂住口鼻,一邊抬手指著自己:“我不敬?難道要說好聞嗎?衣裳都被染臭了,待會兒回去燻著城主,你們該當何罪?!”
公門外的百姓也被燻得紛紛散開,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圍上來。
善天抬手:“罷了,不必理會許侍郎,開始審問吧。”
真話菩薩已經拉伸到人小腿那麼高,它吞下耳目菩薩之後便長出了眼睛和耳朵,臉上只有耳目口三官,模樣長得真是叫天天不應。
只見他抬起高傲的下巴,用蔑視眾人的眼神慢慢走向跪地的反賊。
“何逢雙。”它審問的第一個犯人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你家的賬簿怎麼回事啊?”
真話菩薩一張嘴,那口氣幾乎把老頭燻死,眼淚直飆:“賬本用來記賬,我不曉得你什麼意思。”
小吏將他家米店的賬簿送到正副司面前。許侍郎忍著惡心回到座位上。
真話菩薩冷哼道:“你在上個月二十八日那頁畫了個紅色的大叉,是何用意?”
何逢雙搖頭。
“城主壽誕便是二十八,你說巧不巧?”真話菩薩眯起眼睛:“分明就是借機發洩怨氣,紅色為邪,你這是詛咒城主!”
“我沒有啊!”老頭子趕忙解釋:“東街鐵匠欠了我的錢,說好二十八日還,居然死不認賬,我一氣之下才把賬本給劃了,完全是無心的呀!”
“呵,哪有那麼巧的事。”長生婆開口:“你當我們都是傻子麼?”
許侍郎用袖子遮擋下半張臉,附和道:“不錯不錯,左副司怎麼可能是傻子呢?絕對不可能是傻子,她一眼就看出賬簿有問題,二十八嘛,偏偏定在這一天還賬,肯定別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