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靈!”村民們趕到了。
她掐訣設下透明結界,將所有人擋在外面不得近身,然後取出竹棍,分裂竹節人。
“塗靈!”孫賢君質問:“你以為自己在施行正義嗎?那這些孩子算什麼?!”
喜妹抱著阿寶跪在結界外,失聲痛哭:“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塗靈結印的雙手劇烈顫抖,心中急促默唸:不要聽不要看,不能妥協不能心軟,你隨時會被白霧帶走,到時誰來幫樹母解脫……
“你真是個畜生啊,塗靈。”心魔的虛影出現,圍繞在她身旁嘲笑譏諷:“喜妹一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現在翻臉就要害他們家破人亡,真是比畜生還不如。”
“誰說不是呢,村民待你如同手足,殊不知竟撿了條白眼狼,你對得起誰?”
“別聽他們胡說,這幫村民難道完全無辜嗎?將樹母當做繁衍後代的工具,利用她的善良和寬容,無視她承受的痛苦,對她進行非人的剝削長達數十年,然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心安理得享受這一切,多麼無辜的惡毒啊。”
“那孩子呢?孩子有什麼錯?他們生沒得選,現在死也沒得選,誰考慮過他們?”
“算了吧,這些孩子長大也不會放棄繁衍神樹,他們無法生育,到時只會理所當然讓樹母補償後代,有這麼方便的生育機器,怎麼捨得不用?”
“對啊,說到底,這座島嶼讓人類無法孕育後代,那麼補償他們也是應該的呀。樹母自願,沒有人強迫她不是嗎?”
“所以塗靈你在這兒裝什麼正義,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
“神樹砍斷,你拍拍屁股就走了,讓這座島斷子絕孫,你和災星有什麼區別?”
塗靈血管快要爆炸,頭痛得青筋全部暴脹,雙眼布滿血絲。
心中不是沒有動搖,她昨晚想了一整夜,害怕自己做的決定是錯的,害怕事後愧疚,悔恨終生。她突然搞不清楚什麼善,什麼是惡,什麼應該,什麼不應該。
塗靈望向樹母。
那雙慈悲而暗淡的眼睛彷彿不忍看她痛苦,於是用眼神告訴她說:“沒關系,你走吧,我都理解。”
不……
倘若她此刻反悔離開,的確不用承擔任何道德譴責,不會有人因為她做了什麼而受到傷害,天下太平,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反正樹母是自願奉獻的啊!
可……可世間的道理不是這樣!看見了假裝沒看見,用貌似正當或不得已的藉口合理化一切,讓溫情脈脈粉飾罪惡,用膜拜的姿態敲骨吸髓,然後高唱神聖的贊歌。
不應該是這樣!
塗靈目光堅定,咬牙施展法術,指揮竹節人斬斷樹根。
“不要啊!”
哀嚎與哭求聲排山倒海湧入耳中,塗靈背過身去避開那一張張祈求的面孔,她抄起鋤頭,呼吸急促,瞪大眼睛直勾勾走近神樹,朝著樹根瘋狂砍下去。
“姐姐……”阿寶不知發生了什麼,哭得厲害:“姐姐!”
“別喊了、別喊了!”塗靈喃喃自語,豆大的汗水啪嗒直掉,胸口壓抑窒息,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我必須這樣做,必須這樣做!!”
她狂砍濫挖,猶如瘋癲一般,竹節小人慌忙躲避,只見繁衍神樹被連根斬斷,巨大的血肉身軀往旁邊栽倒,飽經摧殘的肉囊呼吸般收縮,無法癒合的縫隙吐出殘留的汙血。
樹母躺在地上,無聲望向結界外哭喊的村民,那些她親自誕下的孩子原來都長這麼大了。
塗靈扔掉鋤頭癱坐在地。
心魔圍繞她轉圈。
“你是殺人犯,你罪惡滔天死不足惜!”
“這跟屠殺有什麼區別?你連孩子都不放過,幾十個孩子的命啊!”
“塗靈,你敢回頭看看那些人嗎?你回頭看看呀。”
她沒有回頭,只是收起結界,然後收起竹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