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即便是寡婦改嫁,也是金玉一般的人物,怎麼就配不得那最好的?怎麼就低人一等了?怎麼就活該去婚配她們挑剩下的歪瓜裂棗?論家世、論容貌、論才情、論賢惠,她們姐妹哪一個比得上姐姐?要被她這樣羞辱?”
說完,便倒在喚春懷裡,哭的是泣不成聲,為姐姐忿忿不平。
喚春安撫著妹妹,誰叫她們是孤女呢?
如今世道正亂,到處都在打仗,若不是還有舅家庇護,她恐怕早就被梁家吃絕戶了。
她手裡還有幾個資財,也不是沒想過自立門戶,靠自己做些營生過活。
可她自幼養尊處優,享慣了福,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她這二十多年都是靠人過活,靠不了自己。
她就是那嬌養在籠子裡的鳥,開啟籠子放出去,早晚還是要飛回來。
像她這種長得美麗,卻沒什麼謀生本事的女人,除了嫁個好夫婿,找個好靠山,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何況她的門第,也約束著她不能像庶族女子一樣出去做活兒營生,嫁人成婚是她這種士族貴女唯一的出路。
若是自降身份在外拋頭露面營生,露出家道中落之態,就會失去貴族淑女的身份,不會再有同等級計程車族願意聘娶她們姐妹做正妻。
她是個寡婦,要不要這士族貴女的身份都無所謂,可妹妹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兒,自貶身價就是自毀前程,若是被上層拋棄,嫁不得士族,淪為庶人妻,妹妹一輩子就毀了。
留在舅舅家中,寄人籬下雖是辛酸些,可到底還能有個受外祖母教養,有舅舅做主的好名聲,妹妹還能婚嫁士族,讓她們不失舊時顯赫。
喚春好言撫慰了妹妹一番,勸其暫時忍耐一些。
這時,門外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喚春起身去開門。
夜色清朗,一輪滿月掛在黑沉沉的天上,夜風吹動著院裡的梧桐樹,滿地都是枝葉窸窸窣窣的影子。
周必昌站在那影子了。
“二郎,你怎麼來了?”
周必昌手裡拿著個匣子,有些拘謹地捧給她道:“這是先前四妹妹跟姐姐借的那些首飾,母親又自己添了幾樣,讓我給姐姐還回來,說四妹妹年輕不懂事,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喚春道了謝後,方接了過來,因問道:“你跟謝氏女郎的議婚還好嗎?”
他低下眼,看著自己踩在樹影裡的靴子,囁嚅道:“已經定下了。”
喚春點點頭,淡淡道:“那便好,總是成了一樁,也不算白去。”
周必昌捏了捏手指,猶豫道:“剛二妹妹那些話,姐姐別往心裡去,四妹妹也是太不懂事了,沒事觸她這黴頭做什麼?”
喚春不以為意,“我都這年紀了,還會跟她們小孩子計較?”
周必昌鬆了口氣,又問她,“姐姐可想好了,將來作何打算?”
喚春低首沉默著,她還能打算什麼?
事情鬧成這樣,一直寄住在舅舅家裡也不是長遠之計,她得盡快找戶合適的人家嫁了,帶著妹妹一起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