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還沉著一張臉,思緒萬千的段嚴玉短促笑出聲,又扯著謝緩往身後的林子去,指著來時的方向說道:“在那頭。”
謝緩瞧一眼來時的路,沒立刻說話,而是扭頭又看向山頂間翻卷的雲霧,頭上的蒼穹如一片藍幕,捱得很近,好像伸一伸手就能摸到。
他又往前走了兩步,怔怔看著眼前的山景,忽然說道:“站在最高處看,果然不一樣。”
這句話也不知是哪裡觸動了段嚴玉的心絃,他愣了愣,隨意又略帶嘲諷地笑出聲,重複了一遍謝緩的話,“確實。站在最高處看,果然不一樣。”
謝緩立刻品出段嚴玉話裡不尋常的意味,下意識就朝他看了過去,還沒看清他臉上的神色就被段嚴玉又攥住了手腕,再取下掛在馬側的長弓進了身後的林子。
“走,陪本王打獵去。”
謝緩忍不住開了口:“當日廣雲山上,王爺還沒獵夠嗎?”
提起“廣雲山”,又不知是哪裡刺痛到這位尊貴的攝政王,他當即變了臉色,回頭惡狠狠瞪向謝緩,斥道:“你一日不嗆本王一句,你心裡燒得慌?”
真誠問話,半點兒沒有陰陽怪氣的謝緩:“……”
見他不開口,段嚴玉只當以為自己是說中了,拿著鐵箭箭羽那頭對著謝緩的修長細瘦的脖頸,兇巴巴說:“再不閉嘴,本王射死你。”
謝緩果真就不說話了,卻把頭仰得更高,將脖頸那片脆弱露出更多,甚至還伸手握住那支沉甸的鐵箭,調轉了方向,要拿鋒銳的鏃頭對準自己的脖子。
眼瞧著那生著寒芒的鐵尖要觸上面板下泛青的血管,段嚴玉忽然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即刻收回羽箭丟進了箭筒裡,然後把一尺餘高裹了皮革的箭筒塞進謝緩懷裡,冷聲冷氣道:“拿著!”
那箭筒裡只四五支箭,卻仍沉得謝緩險些脫了手。
手無縛雞之力的七殿下吃力地抱著箭筒跟上前面的段嚴玉,腳踩在鋪了滿地的枯葉幹枝上,沒有一步是沒有聲音。
段嚴玉眼瞅著還沒走近就被驚走的第三隻獵物,收了弓箭回頭瞪向謝緩,又沒好氣道:“謝鬱離,你是故意來克我的?!”
不知何時撿了枚漂亮紅葉,捏在手裡左轉轉右轉轉把玩的謝緩盯了他一眼,抱著箭筒聳了聳肩膀。
段嚴玉:“……”
眼看謝緩要說話,段嚴玉突然豎起耳朵,聽到不遠從的草叢裡傳出窸窣的聲音。
段嚴玉眼睛一亮,下一刻就伸手捂住了謝緩的嘴,瞪著眼看他,警告他不許說話不許動。
謝緩確實沒有說話,只被段嚴玉捂在手下的嘴唇輕顫了顫。
一點柔軟在手心掃過,刺得段嚴玉捂在他嘴上的手一震,整條手臂都麻了。
他的唇……好軟。
段嚴玉呆住了,好半天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還是被他摁住唇的謝緩慢吞吞抬起手,手裡的楓葉指向剛才窸窣作響的草叢。段嚴玉這才放下手,扭頭看了去,見叢中跳出一隻肥碩的灰兔,他立即搭弓瞄準,一箭射了過去。
很好,傳言可百步穿楊的攝政王在老鴉山竄了半日,射了一隻兔子。
謝緩很給面子地誇道:“至少它挺肥。”
段嚴玉提著一雙兔耳,扭頭瞪他,“要不是你動作太重,怎會驚走獵物!”
謝緩沒說話,還是朝他聳了聳肩,末了又把那片漂亮無蟲眼的紅楓收進了懷裡。
段嚴玉瞥一眼,道:“一片爛葉子,有什麼好收的。”
謝緩還是沒說話,只朝他笑了一笑。
段嚴玉瞪一眼說道:“走,烤兔子肉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