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些擾人的蜚語都消失幹淨,赫連祈才煩悶地將劍插向地面,屈膝坐在樹蔭下。
他才不會把那些話告訴沈宿寒。
赫連祈連看都沒看向沈宿寒和江晚的方向,只覺得心口幹痛得難受,很想大口喝酒去填滿那處空虛。
“道侶……”赫連祈咀嚼著這個詞,越發覺得口中帶苦。
他在從複城回來後,就被安排了去給商清雨送飯的任務,每次前往,商清雨都會苦苦央求他去向沈宿寒求情。
那模樣太過卑下,跟赫連祈印象中的那個商清雨完全不同。
看著那張痛哭流涕的臉,赫連祈甚至會有一瞬間的迷茫——當初不顧自己安危,偏要救他性命的人,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你道心不穩。”沈宿寒在某次單獨傳喚他時,開門見山道。
“你到底在想什麼,阿祈。”
赫連祈自己也惘然:“師尊,我也不明白。”
過了許久,他才聽到沈宿寒的聲線從雲嵐殿深處傳來: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遠離讓你困惑之物吧,否則只會在混沌迷惘中,做出讓你後悔的事。”
於是赫連祈聽從了他的建議,回宗一月內都不曾去找江晚說話。
可如今他竟然從弟子們口中聽到這樣的傳言!
赫連祈咬牙,終是忍不住看向沈宿寒的方向。
沈宿寒的目光幾乎要掛在江晚身上,連帶他放在江晚腰側的手,都根本沒有挪開過。
這很難不讓赫連祈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明明叫我要遠離江晚,可是他作為師尊又在做些什麼!
正在這時,那邊江晚已經練完劍,臉上帶著潮濕的汗意和紅暈,正不好意思地在同沈宿寒說話。
赫連祈在看到他微潮的面龐後,不由自主就想起後山的那個月圓之夜。
“說起 來……好像又到了。”
月圓之夜。
·
當晚,赫連祈失了眠。
他把久不能寐的原因歸咎於窗外明亮的一輪圓月,但心中的躁動怎麼都按捺不下去。
這一宿江晚要怎麼度過呢?他是在自己的住處嗎?還是說要去後山躲避?
不對。
赫連祈驀地想起來,後山已經被師尊封禁了。
師尊。沈宿寒。
白天的那些傳言又傳進耳朵,再思及上次他夜闖雲嵐殿看到的場景,赫連祈更加焦躁起來。
鬼使神差般,他幹脆起身,穿好衣服朝著雲嵐殿的方向走去。
夜裡的衡雲峰格外寂靜,連飛蟲落在葉片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而在赫連祈順暢地來到雲嵐殿門口時,他便是在這一片寂靜中聽到了細微的呼吸顫抖聲。
心絃被驟然扯緊,他隱匿氣息步入殿內,一邊撩開層層疊疊的紗簾,一邊在心中暗自祈禱不要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情。
可在他還隔著重重紗簾的時候,殿內床榻上的情景已經映入眼中。
他看到,江晚正無力地攀在沈宿寒的肩上,眼神迷濛,仰頭朝著沈宿寒的唇邊吻了過去。
赫連祈如墜冰窟,都顧不上細思沈宿寒在吻住江晚時瞥過來的那一眼,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雲嵐殿。
他渾身顫抖,最後近乎崩潰地倚靠在殿門外,死死捂住嘴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