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琢磨逢青視線就邊四處晃,晃著晃著,他突然看見隔壁包子饅頭視窗正在進行付費的職工的付費方式——飯卡!逢青這才又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這三院的職工食堂付費方式只有職工飯卡!所有人手裡都拿著飯卡!
那他豈不是什麼都吃不上了?
他起床之後可就只吃了一個煎餅果子,餓好長時間了呢。
逢青正想在心裡安慰一下自己肚子先別餓再撐會兒時,前面的陳上舟也端起了盤子離開視窗。
陳上舟一走,他抬眼就和負責加料的叔叔目光一撞,感覺那叔叔馬上就要開口問自己吃什麼,逢青手一抬就想擺手趕在叔叔開口前說自己不吃。
結果嘴還沒來得及張開,逢青就看見叔叔拿手裡的筷子,敲了敲擺在視窗處的那個裝著碗紅燒牛肉麵的盤子,“別發呆了,快端走,後面還有人呢。”
逢青眨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陳上舟剛才一起點的,端起盤子又趕緊去追陳上舟。
陳上舟將餐盤放在第一排最邊上那張桌子。
逢青緊隨其後,也跟著把餐盤放上去,坐下。接著,他就看見陳上舟,走去了五米外的取筷子機裡裡拿了兩雙筷子回來,一雙擺在逢青碗上,一雙擺在自己碗上。
拿起筷子,逢青就開始餓得不行地攪和麵,但就在他剛把面攪和好,準備筷子一夾就往嘴裡送時,聽見陳上舟的聲音從對面傳來,語氣跟昨天很像,沒太大的情緒波動。
“找我什麼事?”陳上舟問。
逢青這才又遲鈍地意識到自己跑到人家診室門口去等一下午,又跟著人家跑到職工食堂來蹭了一碗麵是件多莫名其妙的事,又不是還在學校食堂。停下準備吃麵的動作,逢青繼續攪和麵,只是動作變得慢了很多,他把自己昨天在包間吃飯時就想問的問題問出了口,“陳上舟,你……為什麼不回去過除夕啊?是因為醫院裡剛好排到除夕夜的班了嗎?”
陳上舟淡道,“不是。但在哪裡過都是一個人,懶得跑。”
“一個人?”逢青一愣,問得很是小心翼翼,“為什麼啊?方阿姨陳叔叔今年都這麼忙嗎?都沒時間回來?”
陳上舟難得話長了些:“我爸已經調去國外很多年了,上一次回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四年前。至於我媽,我還在讀大三的時候她就已經辭職全國到處旅居,前幾年在雲南開了家民宿,也很多年沒回過南陵了。”
“……他們,這麼多年都沒再見面了?為,為什麼?”逢青連攪和麵的動作都停下了。
陳上舟輕道:“他們已經離婚很多年了,那事之後沒太久就離婚了。”
良久,逢青都沒說話,陳上舟也沒說話,好半天,逢青才敢開口,“……是因為我嗎?”
陳上舟卻只道,“他們那樣分居多年的相處方式,離婚是遲早的事。我們頂多算個引線,沒有我們,也會有其他引線。那段時間她工作上不太順利,壓力太大晉升又遭排擠,什麼點一下都會炸。本來也已經不滿彼此了很多年,從前得過且過罷了,後來每天吵,都是雞毛蒜皮的事。”
說這話時,陳上舟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逢青身上。
逢青卻從一開始的看著陳上舟到埋頭,頭越埋越低,因為他聽懂了陳上舟這句話的另一層含義。
“方阿姨……現在還好嗎?”逢青小聲道。
陳上舟:“挺好的,民宿開業趕上了旅遊熱潮掀起的好時候,比上班的時候壓力小也清閑。在那些地方,這些年見多了人聽多了故事,對某些事情的接受度已經沒那麼低了。”
逢青又試探著問,“那你……怎麼不去雲南和方阿姨一起過年呢?”
“接受度雖然是高了,但她大概依然只能接受我們在微信裡的必要交流,還是不太樂意待見自己的同性戀兒子。”陳上舟直白道,“天生的改不掉的同性戀兒子,和她仍然有著隔閡的同性戀兒子。”
逢青一噎。
當年,他覺得自己和陳上舟做的那些事是天大的壞事。
他害陳元駒方姝從相敬如賓變得爭吵不斷,害得方姝那樣大發雷霆,害得陳上舟的家也變得不像一個家。方姝對他太好了,所以他沒有勇氣面對那樣對他指責不斷的方姝,面對那樣一個被他摻和得不像家的家。
可是現在再回頭看,他的離開並沒有讓那個家恢複如同往日,甚至沒有讓方姝和陳上舟的相處保持原樣。
他自作主張的決定,答應方姝離開南陵,似乎除了這輩子差一點再也見不到陳上舟,除了和陳上舟變得如同陌生人一樣,什麼意義也沒有。